第43章 同行

丁誌明帶著石玉在人群裏左閃右突，終於走到了另外一邊的展台，這邊是材料相對更高級的一個區，陳設的空間也更大一些。

石玉被一個超大的纏繞體吸引了目光，它是模仿的DNA double helix，做成了一個巨大的雙螺旋結構，由兩條反向平行的鏈條相互纏繞，兩頭各帶有一個直徑約10厘米的圓柱形突出物，十分有太空感。石玉看到突出物的花紋十分神似大理石，走進仔細觀摩又伸手觸摸，發現果然就是大理石，當即驚呼一聲。

“他們是如何將石頭做成這個樣子的？”石玉的眼睛被牢牢鎖住，她研發大理石技術這麽久，當然知道要將石頭切割折成圓形已是多麽不易，何況做成多重彎曲，再以鏈條的形式交錯鎖在一起，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你仔細看看，和你做的有什麽不同。”丁誌明饒有興味地看著全神貫注的石玉。

石玉將手掌全部放上去，冰涼的手感從手心散發出來，立刻，她感到了分量有所不同。“這並不是超薄石材切割的，是一整塊大理石。”石玉發現了奧義，仍然吃驚，“要廢多少材料先不說，是怎麽做到的這麽複雜的切割？”

“這個展台並不是在推廣大理石切割技術，而是一個產品。”丁誌明指向展台的另外一側，那邊同樣放著一個造型複雜的多邊體，“那個就不是用石頭做的，而是用的混凝土。它們都是用CNC做的，CNC——是Computer Numerical Control的縮寫，是電子計數字化信號控製的銑床，簡單點來說，和我們畫圖一樣，主體可以先用電腦建模，然後再根據圖紙去實現它。”

石玉瞬間理解，“其實就是數控加工。”

丁誌明讚許道，“對，先人工編程出代碼，再用CAM軟件自動讀取文件生成代碼程序，數控機床可以完全由電腦控製，所以非常複雜的東西都可以做到。用人手做不出的東西，用數控可以輕鬆完成。”

石玉搖頭，“可怕，已經超越我們太多。”

“不要擔心，機器取代不了人，CNC有它的特點，但是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速度奇慢。從掃描到編程到製作，最快也要七八個月，而且還要看這個東西的難易程度。還有一點很致命，是非常貴。”石玉側仰著頭，侃侃而談的丁誌明一涉及專業，就如那天站在領獎台上一樣被鑲出來一道光。

“所以其實它與聯振的產品不是一個賽道的東西。”石玉聽明白了丁誌明的話，做出總結。

丁誌明頷首，“但是我們要盡可能知道世界有哪些我們不知道的變化，畢竟每一天它都不斷在進步。”

“我們也在不斷進步。”石玉心有所想，眼神發亮。“也許有一天聯振也可以來這裏參展。”

“當然可以，我看好你。”

石玉微笑，心中充盈著知己之感，知己這兩個字，不是心動的必要條件，但卻是長久的唯一條件。

遠處，小胖和同事看到了他們，努力踮起腳向他們揮手，隨後朝著他們所在的地方匯集過來。

這一刻的朱鬱鬱和吳智，正在石玉的辦公室裏四處翻找。朱鬱鬱凝神回憶，透光石的圖紙的確是和這摞資料一起給石玉的，當時自己好像是和吳智鬥嘴後先行離開了，“後來你看到石總收到哪裏了嗎？”

“後來石總接了個電話，我就也走了。”吳智憶起那一日，有點後悔，“會不會是被人給拿走了，那天我應該堅持讓你收好鎖起來的。”

朱鬱鬱想起那天吳智的提醒，內疚道：“這和你沒關係，是我的問題。”稍一停頓，她又道：“有沒有可能是石總自己帶走了？她那天對我說圖紙還要升級。”

吳智遲疑道，“也許吧，要不然你問問她？”

朱鬱鬱看看牆上的掛鍾，“這會兒有時差，明天我來問問。”

吳智也看一看表，“這麽晚了，我開車送你回去好了。”朱鬱鬱本欲開口拒絕，不知怎麽又咽了下去，點了頭。

這一天對朱鬱鬱來說是驚心動魄的一天，早已夜深人靜，她卻怎麽也閉不上眼睛，工人那隻血肉模糊的手掌時刻在她眼前回旋，似乎越來越近，她想向後躲，發現牆抵在身後，退無可退。直到一個身影橫過來擋住了一切，手掌瞬間不見了，這個身影將她從地上扶起，幻境消失了。

朱鬱鬱冷汗漣漣地醒來，對剛才的夢境悵惘良久，她看到了自己的夢境，那個身影居然是吳智。

明天要去一趟醫院處理後麵的事，不知道這個工人傷得如何，還要問一下玉姐圖紙究竟是怎麽回事。朱鬱鬱左思右慮著一些細節，終於沉沉睡去。

石玉與丁誌明一行四人已經結束了一天的逛展，正漫步在巴黎的街頭，他們看街景、看人、也看建築，這是每個設計師保有的習慣，會認真觀察這個世界的所有細節。

巴黎的老建築非常多，也保存得很好，這些沉澱了曆史的房子臨街而立，能看到很多高大的門，門頭都用大理石雕著繁複的花兒，搭配著視覺衝擊很強的大色塊的門，深綠、大紅、黯藍，卻又有複雜的門紋，巧妙地將古典與現代糅在了一起，是街區裏極為突出的風景，城市藝術特點極為鮮明。

傍晚的光照從高大的樹影裏灑下來，秋季已經有了落葉，給這些建築平添了一些斑駁的複古，他們走走停停，全心全意領略這座城市的美。

返回酒店的路上，小胖提議第二日去一下盧浮宮。這座建於13世紀的王宮，在八十年代年被法國總統邀請華人建築師貝聿銘翻修為了博物館，盧浮宮作為歐洲麵積最大、最壯麗的宮殿建築被視為建築設計師的聖殿，近距離的觀摩也是他們穿越時空的示意與致敬。

丁誌明低頭詢問石玉的意見，“你這次的行程安排是幾天，可否同行？”

石玉略有遲疑，她原本計劃看過展後直接前往意大利，意大利是全世界大理石最集中的國家，礦點星羅密布，最貴的礦是知名的魚肚白，每平米已經從幾千人民幣一躍為了一兩萬人民幣，這座全球知名的礦山是怎樣的，她有點好奇。

她說完自己的計劃，丁誌明立刻說道：“去意大利原本也是我的計劃，不如我把時間提前，明天陪你一起走。”

同事在一旁瞪大眼：“有這個計劃嗎？”小胖用手肘碰他一下，“有，誌明跟我說過的，這個不是我們的計劃，是他的。”

同事若有所悟地點頭，“那明天分頭行動，你們去意大利，我們去盧浮宮。”

石玉拿不準丁誌明是真有準備此行還是臨時起意，一雙眸子閃閃的望向他，輕輕說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