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偶遇
石玉大約隻睡了三四個小時，時差令她有些難以入眠。等第二天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法國時間的九點多了，她看一眼展會時間，似乎馬上就要開始了。好在酒店離得極近，走路不過十多分鍾的距離，她索性好好地洗了個澡，又衝一杯咖啡，換上一件舒適的白色T恤，閑閑散散的下樓走了過去。
巴黎的街頭隨處可見高大的樹木，早晨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裏灑下來，將街景全部籠罩在斑駁的詩意之中。迎麵走來的人會與石玉示意招呼和對視微笑，巴黎的浪漫與熱情果然名不虛傳。
維勒班展覽中心很快就走到了，這裏有超過二十多萬平方米的室內空間和一百多萬平方米的室外空間，是整個歐洲最大的展覽中心之一。展覽中心寬廣的大門口飄揚著歐洲不同城市的旗幟，行人如蟻。
石玉一邊向裏走進去，一邊仰頭打量維勒班展覽中心的空間設計，玻璃屋頂是巴黎的特色之一，法國人的確非常喜歡陽光，喜歡用高挑的鐵架結構，巨大的玻璃天幕將建築環蓋起來，哪怕是展覽中心四處也有休息的桌椅，隨時可以拿著一杯咖啡坐下來。
石玉從門口領取了一張指南圖，看到這次的建材展不僅有建築材料，還包括巴黎國際新能源、家用電氣和國際衛浴展，整個建築領域基本都被聚集在了一起，這果然是一場全球最大的建築行業盛會。
她在入口努力低頭看著地圖，想要辨別建築材料區域的方向，抬頭的瞬間，在人群裏又看到了昨天那個長腿身影，在人潮中一閃而過。石玉有些猶疑，這個人像極了丁誌明，會不會真的是他？
旋即又覺得自己可笑，丁誌明獲獎後聲名鵲起，應該在國內接項目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有空跑來這裏看這些材料展。
收一收心神，石玉向展覽中心走了進去。
聯振工廠這邊救護車剛剛來過了，林廠長親自跟車陪同受傷的工人去醫院，剛才擁簇在一起的工人散開來重新投入了工作，但依然有人會偶爾湊到一起低語幾句，還沉浸在剛才這場意外的震**之中。
朱鬱鬱閉眼躺在廠房休息室的**，她依稀聽到外麵的聲音從吵嚷到安靜，自己似乎從地上被人懸空抱起，隨後安放到了一個安全柔軟的地方。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休息室的牆壁，怔了一瞬，將臉扭向一邊，意外看到了吳智背對著她的身影。
“啊這……難道是他抱自己進來的？”朱鬱鬱思緒紛亂，一時間心情極為複雜。
吳智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來看她，朱鬱鬱飛快閉上眼，想要躲過這個尷尬的時刻，不曾想吳智一眼看穿了她的假裝，幾步走過來道：“我都看到你醒了。”
朱鬱鬱無奈睜開眼，本想著如何措辭懟他，卻看到他手裏握著個杯子，裏麵是剛倒好的熱水。“起來吧，多喝熱水。”
朱鬱鬱聽到這麽標準直男的話，心中想笑，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便接過杯子真的咕嘟咕嘟都喝了下去，吳智接過空杯子問：“還要喝麽？”朱鬱鬱聽他聲音似比平時要低，隱約竟覺得帶了一絲溫柔，搖頭道：“不喝了。”話音剛落，臉上竟然禁不住發燙起來。
“沒事就回公司吧，我載你回去。”
朱鬱鬱難得溫順地點點頭，起身坐了起來，與吳智一前一後向大門口走去。
維勒班展覽館裏，石玉正在場館的人潮裏緩步前行，終於看到了Batimat建材區的標識，與國內參展要費盡心思將展台做得花哨不同，這邊的陳設相對簡潔有序，但品牌LOGO會在顯眼的門頭掛好，設計感更多來自空間管理，十幾米高的場館分區域懸掛著不同色塊的指引，竟絲毫不覺得雜亂。
石玉走走看看，前麵似乎很快就要到石材區域了，突然身邊響起一個男聲：“Bonjour”。石玉不以為意，繼續向前走，這個聲音卻追過來又說了一聲：“你好。”
嘩，是遇到同胞？石玉扭過頭來，見到一張圓乎乎的寬厚笑臉，連忙回他一句，“你好你好。”
“你從哪裏來？”小胖子笑意晏晏。
“上海，你呢？”石玉和他一起在人潮裏向裏退後一步，沿著展台邊同行走起來。
“這麽巧，我們也是從上海來，上海研究所的。”“上海研究所？”石玉瞪大眼睛。
“對，我們一起還有兩個人。”小胖子說著向前方一抬下巴，“他們在那裏。”
石玉沿著他指的方向遠遠望過去，正是她昨日看到那個疑似丁誌明背影的人，一件白色襯衣，一雙長腿，在法國的人群裏也矚目。她遲疑問道：“那個人是不是姓丁？”
小胖子驚訝問道：“丁誌明，你莫非認識。”
何止認識，石玉一口氣停住，說不出話來，一側的耳朵麻辣辣的發燒。小胖子已經興高采烈的衝著前方叫起來，“誌明，誌明，你有朋友在這裏。”
那個身影停住，轉過身來，正是丁誌明。石玉看他一步步擠著走過來，人著實太多，停下來時幾乎要胸膛對胸膛，她心中千頭萬緒，化為莞爾一笑。“這麽巧，果然地球是個村。”
丁誌明笑起來，“人太多了，不如與我們一起吧，但你要看好隊友，不然很容易走散。”
石玉笑笑，心甘情願加入這個隊伍，成為隊友。
丁誌明身形高大，在前麵開路，石玉跟在身後，覺得行路暢通了不少，小胖子和另一名同事走在身後。待丁誌明在石材區停下腳步，他倆已經失散了。
“要給他們打電話麽？”石玉回頭看幾眼。
“不必，他們丟不了，說不定一會還會再拉過來兩名同胞。”丁誌明離開國內，竟似乎也風趣起來。
石玉笑起來，“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我也沒想到，但這種展會設計師不看誰會來看呢？所以相遇也是合理。”
石玉莞爾，很快注意力被身側的展台吸引，立刻折身走進去，“快來看這個。”丁誌明隨她進來，看到一副灰色的小型恐龍骨架，似是水泥做的。
“這個材料是混凝土。”丁誌明看看UHPC的標識說道，“Ultra-High Performance Concrete，是普通混凝土的升級版，也叫活性粉末混凝土，抗壓強度大約是普通的三到六倍，紮哈的很多設計方案都是用的這個材料。”
石玉在心中暗歎一口氣，拚專業果然是他厲害，隨口拈來。
“但是跟石材沒得比。”丁誌明補充道，“人造材料的塑性相對簡單，所以含金量就低，能把大理石的特性發揮好才不容易。”
“聽說歐洲也有彎曲造型的大理石的技術了。”石玉在密集的人潮裏逡巡。
“和你做的不同，我剛才已經看到了。”丁誌明指一指展台的另一邊，示意石玉跟他走去。
回去聯振的路上，吳智覺得奇怪，這個一向豎著刺的朱鬱鬱，不知道是不是確實被嚇傻了，一路幾乎什麽話都不說，隻是側臉看著車窗外，跟她說話也是嗯啊作答。
抵達聯振後，吳智開門下車，朱鬱鬱甫一站定就小聲說道：“透光石的圖紙你還要看麽？我去開石總辦公室的門。”
“當然要看啊，剛才林廠長還沒跟我說完呢，就亂哄哄一片，跑出去見你躺在……”吳智見朱鬱鬱突然麵紅耳赤，把“那兒”兩個字生生咽了下去。
“要看，項目方還在等著我回複。”吳智收斂一下表情，正色道。
“我去拿鑰匙，你在石總辦公室門口等我。”
“行。”
吳智走到石玉辦公室門口，屋內漆黑一片，員工已經都下班走了。朱鬱鬱拿著鑰匙走過來，先開門再開燈，一天沒有通風的屋子空氣悶悶的，她走去將窗戶打開，吳智在身後問道：“圖紙在哪裏？”
朱鬱鬱一邊將窗鎖拉開，一邊說“在那一摞資料上麵呀。”
“隻有資料，沒有圖紙。”朱鬱鬱聞聲幾步走來，見吳智拿著石玉臨走前自己送來的那疊資料，已經平鋪散開，的確沒有圖紙。
她著急的一把拉開抽屜查看，裏麵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