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戳穿
好幾天沒來上班的朱鬱鬱，先將工位上的文件清理了一下，一眼看到案頭有一份資料是需要葉廠長簽字的，忍不住在心裏“哎呀”了一聲，立刻抬手看了看時間，思慮一下後決定拿著資料馬上去一趟正興。
抵達工廠後的朱鬱鬱，見工人如常在趕工做常規項目，但是辦公室裏並沒有看到葉廠長，她心下覺得奇怪，猜測道“難道葉廠長今天也去了異型項目交付現場麽？”一邊暗自嘀咕，她一邊拿著資料在工廠走動，想看看葉廠長是不是在廠區其他地方。
廠區就這麽大，四處不見葉廠長人影，朱鬱鬱沒留神走到了耗材存放的區域。
“咦，奇怪。”她看到地上散亂放著一些打開的膠罐，銀色的罐子和灰色的罐子，品質看上去差別很大。而且其中兩個罐子被擺放在桌子上，明顯是做過對比。
她好奇地拿起其中一個銀色罐子，上麵的標簽上寫著“航空膠”，再拿起灰色的罐子，上麵寫的卻是“二級用膠”。明明工廠全部用膠都是航空級別的無毒無害膠，為什麽這裏會出來這麽多用掉的空二級膠罐子？朱鬱鬱覺得十分不解。
突然，她心中一個閃念，“莫不是葉廠長申請采購的是航空膠，實際使用的是二級膠？”
她心中警惕頓生，立刻在地麵的一堆雜物裏翻起來，想要找一個塑料袋裝走盒子，翻找之間又看到龍骨有兩個不同外包裝，她心中一動，將包裝的名字扯下來，一起塞進袋子裏帶走了。
驗收現場，丁誌明對石玉說道，“這個不合格，我不能簽字。”
石玉聞聲，第一反應以為自己聽錯，禁不住睜大眼睛反應了片刻，等意識到丁誌明是認真在表態，立刻問道：“理由是什麽？”
“膠不行，部分樣板接縫處有少量洇出。”
“不可能，我們用的航空級的膠，揮發黏合極快，不可能有洇出。”
丁誌明看她一眼，繼續說道：“龍骨也不行，受力不均，時間長了會出問題。”
石玉氣結：“我們用的所有材料都是最好的，你如何證明龍骨會出問題？”
丁誌明帶她來到樣板後方，指給她看樣板最高的那個點與次高的兩個點，後附的天地龍骨和豎龍骨間距不合理，會導致受力不均，能經得住多長時間很難說。
石玉不悅，堅持認為聯振出品都是用的最好的材料，丁誌明憑肉眼指出的問題根本無法說服她。一時間，雙方都堅持自己的看法僵持不下，場麵有點難看。
丁誌明無奈地看著石玉，她捍衛起自己的東西起來，像渾身張開了刺，這是丁誌明又不曾見過的另一麵。但是無論麵前的這個女人如何散發著吸引，隻要涉及到工作和專業，丁誌明必然也是寸步不讓的。
正在氣氛緊張的時刻，朱鬱鬱的電話打了進來，石玉快步走到一側接起來，隻聽朱鬱鬱道：“玉姐，項目驗收順利嗎？”
“不太順利。”石玉壓低聲音。
“啊……怎麽回事？”
“說我們的膠有問題，等我回來再說。”石玉正欲掛斷電話，朱鬱鬱聽聞膠有問題，失聲道：“果然！”石玉不解，又拿回電話問道：“什麽果然？”
朱鬱鬱便將剛才去工廠後看到的情況對石玉一一做了述說，石玉緊鎖眉頭，良久後說道：“知道了，我這就回來。”
放下電話，石玉深吸一口氣，轉頭對丁誌明說道：“我知道你今天不會簽字，這樣吧，樣板先放在這裏，我公司那邊有點急事，需要馬上回去處理一趟。”
丁誌明見她接完電話後神色有異，知道她應該是所言不虛，聳肩一攤雙手以示同意。
從項目地返回滄北的石玉，一路將車開得飛快，不斷有車被她甩在身後。她急於回去一探究竟，這個驗收的過程令她窩火，甚至有些丟人。
兩個多小時後，車駛入滄北，她直接開去了正興，匆忙熄火跑進了廠區大門。葉廠長見她行色匆忙，忙迎出來問她發生了什麽事。石玉不說話，直奔耗材區而去，葉廠長見狀大驚，急急忙忙跟在她身後，喊著“石總，到底怎麽了？”
奔進耗材區的石玉冷眼一掃四周，這裏顯然都剛被清理過了，桌麵幹幹淨淨沒有任何東西，地麵也是如此，一點垃圾都沒留下。
“這裏的東西哪裏去了？”石玉沉聲問道。
“這裏……沒……沒什麽特別的東西啊。”葉廠長心知肚明，強撐著回答道。
“膠和龍骨呢？”
“這次做樣板都用完了……”
“把包裝拿給我看一下。”石玉見葉廠長如此反應，心中已經料到，朱鬱鬱電話中所說是八九不離十。
“沒有包裝了，都清理掉了。”葉廠長決定咬緊口風，死不認賬。
“包裝在這裏，我拿來了。”門外響起來一個女聲，是朱鬱鬱趕過來了。
隻見她不慌不忙從門外走進來，將上午收走的不同空膠水罐子、不同龍骨包裝上的標識一一放到桌上排開。“這些都是我上午來找葉廠長的時候，在耗材區看到的東西。”
石玉走過來，拿起灰色的二級膠罐，轉頭問葉廠長：“工廠除了做超薄複合用膠外，常規產品不需要用到這種小罐膠，這些已經空掉的罐子，膠用去了哪裏？”
葉廠長腦子嗡嗡亂響，他萬萬沒料到，原以為石玉今天一早不在滄北，留的這些垃圾可以慢慢清理，昨天忙了一夜才把樣板做出來，早上就稍微補了個覺，卻被朱鬱鬱逮了個正著。
他悶聲站著，不肯說話。
朱鬱鬱隨即又亮出了更致命的東西，原來她聽聞石玉要回來，便立刻跑去工廠財務部那裏查了賬，兩次不同的進貨單據剛好就在財務桌麵，藏都來不及藏。
嗨，葉廠長一掌砸在桌麵上，然後人抱著頭蹲了下來。被這兩個和他兒子差不多大的女人質問得啞口無言，他心知自己理虧，一時羞憤難當。
石玉深吸一口氣，連日這麽久以來，一直在投身這個項目，從研發、到拿專利、到一點點挑燈夜戰尋找解決方案，沒想到最後的最後，卻前功盡棄毀於一旦。她胸中湧出深深的疲憊，是一種征戰出兵，卻發現戰友倒戈卸甲的感覺。
後麵的路該怎麽走，石玉不知道。
靜默了片刻，想到剛才的驗收現場，她胸中升出一絲羞愧，隨即拿出手機撥通了丁誌明的電話：“丁總對不起，今天在現場你說的話都是對的，我們的膠和龍骨確實不對，公司內部出了點問題，被人更換了……我的態度不好，向你道歉。”
那邊沉默了片刻，丁誌明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通過話筒被放大，聽得格外清晰：“今天是周五，不管什麽結果都會是周一提交，周一我可以再來現場一次。”
朱鬱鬱聞言，瞪大眼睛捂住了嘴，蹲著的葉廠長也站起身圍了過來。石玉內心激動，但語調盡量保持平穩地回答道：“好，周一我們會帶著新樣板再重新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