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驗收
抵達工廠的石玉，甫走進加工區，便被滿地等著收尾工序的小樣板吸引，因了各自不同的弧度，它們可可愛愛、擠擠挨挨地躺在地上，窗外的光照折射在表層，顯出大理石通透幹淨的肌理，這一批樣品確實品控做得非常好，石玉蹲下身，小心翼翼輕觸其中一塊的收口邊，又收回手站起身，露出滿意的微笑。
葉廠長拎著裝飯盒的兜子，正待送葉妻離開工廠，遠遠看到石玉的身影，心裏暗自說一聲大事不好，待深吸一口氣穩住思緒後，急忙快走幾步來到石玉身旁。
石玉滿帶笑意地說：“葉廠長，最近辛苦了，這次的出品不錯啊。”
“哪裏哪裏，應該做的。”葉廠長的態度難得謙卑起來。
“這個最後一道工序還要多久？明天能按時交貨麽？”石玉問道。
“很快……今晚就可以做完，明天一早能送去現場。”葉廠長內心猶豫了一瞬，把心一橫說道。
“好，明天我直接過去項目現場等著。”石玉心情愉悅，這個項目仿佛備考一樣，馬上就能出成績了。
葉妻慢慢走過來，和石玉打了個招呼。
“您是葉廠長的愛人？您好您好。”石玉伸出手來。
葉妻連忙將飯盒換手拿好，也伸出來右手。
葉廠長見此景，心中一個閃念，耗材區的東西絕不能讓石玉看見。要找個借口讓她走才行。於是說道：“石總，能不能麻煩你送她一趟，我要在廠裏盯項目走不開。”
“當然沒問題，非常樂意。”石玉見過了樣板放下了心，老葉也難得提要求，便一口答應下來。
老葉連連道謝，恭送她們二人走出工廠，眼見她倆一起上了車，急急轉身向存放龍骨和膠水的地方跑起來。時間緊迫，他已經來不及調整了，但求明天驗收時對方能被出色的樣板吸引注意力而忽略龍骨，隻能求老天保佑了。
送完葉妻的石玉，一手開車，一手給丁誌明撥通了電話，“你好丁總，明天上午十點我們會準時交付樣板，項目現場見。”
“好，明天見。”丁誌明才說完，石玉已經掛斷了電話。他啞然，這個女人果然在白天就恢複成了他熟悉的樣子，快速又果決。
醫院裏的朱母在連續輸液5天後已經完全恢複了，手掌從黑色恢複了膚色，飲食也正常了起來。朱鬱鬱拿著出院通知單跑去辦理手續，朱母則慢騰騰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少頃之後，朱鬱鬱手裏握著一堆單子走進病房，朱母見清單明細的數額不對，忍不住問道：“這次怎麽退回來這麽多錢？”
朱鬱鬱道：“那天玉姐來看您了，她偷偷去續了兩萬押金。”
“這怎麽好意思，哎呀，這個孩子。”朱母連聲說道。
“媽，玉姐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咱們先應急用，後麵我來還，我會回報她的。”
“你要好好工作，對得起這些真心實意的朋友。”
“我知道……”朱鬱鬱攙扶著朱母向醫院門外走去。
第二天一早，朱鬱鬱收拾好東西走在去聯振上班的路上，而石玉早已經在驅車開往二百公裏外的項目地了。今天是個重要的節點，聯振能否拿下異型項目，就在此一舉。
抵達項目現場的石玉，按慣例比約定時間早了十分鍾。停好車的她舉目一望，遠遠看到丁誌明也正在停車鎖門，便舉手示意打了個招呼，丁誌明向她走過來，二人都是白上衣加煙管褲，並肩向工地大堂走過去的步伐出奇一致，令旁人看上去賞心悅目。
“那天所說的增量都有做增加，昨天我去現場看過了，出品也比較優秀，期待一會兒看到它們立在現場的樣子。”石玉邊走邊說。
“好，一起期待。”
遠遠地見一輛大型廂式貨車緩緩開進項目地，石玉微微一抬下巴，“來了。”
丁誌明指揮工人在大堂中心小心卸貨，很快，一個高達三米的大樣板出現在所有人眼前。它們由一塊塊的小長方形大理石拚接起來，如砌磚的做法，但是包裹出一個漂亮的弧麵，每一塊樣板都精確地呈現著自己該有的角度，麵材是淺暖色的，大理石天然的花紋與肌理沒有被任何改變，整體看上去像一扇藝術品，周遭站立的工人裏，有人忍不住發出了“哇”的一聲。
丁誌明走上前一步，石玉緊跟其後，二人的眼光全部注目其上，石玉的心中充盈著一種成就感。這不是樣品，而是個作品，是她熬夜研發的技術第一次以這麽完美又具體的樣子呈現，她深吸一口氣，將目光投向丁誌明。
丁誌明與她一樣，抬頭仰望著這個巨大的成品，一眼望去，確實符合了所有人心中的想象。但畢竟是驗收，要從專業的角度來評測，他從包裏拿出一個東西，石玉一看，是一把電子卡尺。
丁誌明先用手觸摸了一下表層肌理，工藝處理是溫潤麵，摸上去沒有留下指痕，這是過關的。隨後，他走到樣板側麵，打開電子卡尺開始測量切割的大理石厚度，以及複合麵材的厚度。
要知道，切割如此之多的小塊樣板，尤其有一道工序是靠人工打磨，能做到厚度一致是非常高的一個挑戰，石玉原本想著隻要是觀感達標就算達標了，沒想到丁誌明會亮出大招，她原本放鬆的心情一下子縮緊了，暗暗捏了一把汗。
電子卡尺被丁誌明啟動了，在小樣板上發出“滴”的一聲電子音，隨後又被放到下一塊樣板上，再發出“滴”的一聲啟動音。兩個數據對比，誤差可以微米計算，丁誌明沒有說話，繼續往前邊走邊測試。
石玉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電子卡尺，紅色的數值非常醒目，她一眼就能看到兩者之間的誤差並不算大，數據都是在小數點後麵計算。當下心中稍有寬慰，感覺這一關也沒什麽問題，可以過得去。
眼看丁誌明繞了整整一圈，從正麵走到側麵、又從側麵走到後麵。石玉心中暗想，“這次的出品這麽優秀，我就隨你多看幾遍，怎麽都是合格的。”
眼看著丁誌明從樣板後方又繞出來，一步步向石玉走來，石玉在心裏做好了準備聽他誇一句優秀，萬萬沒想到，丁誌明的第一句話是，“這個不合格，我不能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