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浩蕩尾聲
“逐龍獅舞”在歇業數十年之後突然出征表演，卻輸給了名不見經傳的巔峰舞獅隊。這一消息在鄰裏鄉親間傳開了，茶餘飯後難免會閑聊起來。
所謂閑聊，無非是歌頌一下逐龍獅舞曾經的輝煌，從皇帝欽詔入宮，太後豪擲千金的故事說到清朝老佛爺年輕時偷偷出宮圍觀舞獅的野史傳聞。歌頌完了，歎一口氣，摔著腦袋說：“誰能想到呢，現在就變成這樣了。”
“林老頭老了，怎麽可能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上樁舞獅啊？”
“是啊，他年輕的時候，一身虎勁，威風凜凜。我就沒見過比他還厲害的舞獅人，那姿勢，那動作，簡直讓人回味啊。”
“他那一招叫什麽？龍門虎嘯！對，就是龍門虎嘯！太震撼人心了。”
“算了吧，提什麽龍門虎嘯啊，他們逐龍獅舞現在就是一隻小病貓。那個小喜，從金塔上摔下來，也不知道現在傷好了沒有。喂，王大爺，你家裏的跌打藥不是靈得很嘛，給她拿過去啊。”
“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一瓶跌打藥怎麽治得好？別糊塗了。咦，我今天還看見她來著，蹦蹦跳跳活潑得很。”
“沒事就好。我說林老頭也是夠老古板的，人家小丫頭不願意學習舞獅就放她出去找份工作嘛，大陸那邊工廠多，我們島上也可以開個茶鋪什麽的。時代變了，舞獅能掙幾個錢？”
他們不知道，林小喜正好從街角經過，手裏提著剛打包好的清補涼。她什麽都聽見了，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逐龍獅舞再次出山，誤以為能延續它的輝煌，重新驚豔世人，卻沒想到一場失敗讓大家看到了舞獅零落的前途。
她不甘心！
回到院子裏，林小喜叫上了南尋和林久。
明天就是給老太太舞獅賀壽的日子了，他們需要提前演練一下。
李默為了讓老太太滿意，特意通知所有參加壽宴的舞獅隊伍，提前一天到場地進行彩排。
這麽做既可以提前適應環境，減少舞獅人的緊張，也可以在正式表演時秩序井然。
林老頭子不放心三個年輕人，也跟著去了。
老頭子很不適應被雲姨黏著，特意交代林小喜他們，走的時候要靜悄悄的，絕不可以讓雲姨發現。一行人躡手躡腳地從後門出去，坐上了老頭子的舊皮卡。
老太太的住處在僻靜的海邊，背靠青山，麵朝大海，礁石堆砌，景色獨特。雅致中不失大氣，穩重磅礴，一如老太太這一生。
南尋怯怯地跟在林久的身後，有點兒認生，不敢跟人碰眼神，也不敢跟人打照麵。
林小喜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麵，對什麽都好奇，一雙靈動的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到好看又麵善的人，還會主動笑笑。
她並不知道四樓的走廊上，老太太提起一支望遠鏡放在右眼上，偷偷打量著她。
老太太問身邊的江初：“她真的就是李默那小子喜歡的女孩兒，林小喜？”
“是的，阿嫲。”江初回答。
老太太看得目不轉睛，小心地挪動著望遠鏡，以追蹤林小喜的身影。
當林小喜走入大樓，身影從老太太的望遠鏡裏消失後，老太太才不舍地放下望遠鏡。沉默了一陣後，她歪過腦袋問江初：“你覺得怎麽樣？”
江初把望遠鏡從老太太身邊拿走，捏了捏蓋在老太太身上的薄毯，招手讓傭人過來幫忙。
老太太輕咳起來。
先前說話的時候還挺有精神的，這會兒咳嗽，卻有種上氣不接下氣的無力感。
李默正好趕來，江初便退到了一邊。
李默蹲身在輪椅旁，輕聲對老太太道：“外麵風大，我們回屋再說。”
老太太牽起李默的手，語氣虛弱了不少，“你小子可得抓緊著點兒，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老太太的聲音有點小，李默為了聽清楚，俯身把耳朵貼了上去。老太太笑道：“小喜一看就是好生養的女孩兒，準能生個大胖小子。”
李默臉頰一紅，羞得不知所措。
他把老太太推進了屋內，和傭人一起把她抱到了**，蓋好被子。
“阿嫲，醫生馬上就到了。”李默說。
老太太擺擺手，“我不想看到醫生，你讓他們回去。”
“阿嫲，生病了就要吃藥，乖乖的。”李默像哄孩子一樣哄著老太太。
老太太卻說：“我吃了這麽多年的藥，哪一頓落下了？結果呢，一點兒沒見好。”
“可是……”李默擔心她。
老太太說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年輕的時候一門心思創事業，顧不上照顧自己，等到老了，報應也就到了。明天是我七十歲生日，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已經非常知足了。”
“你啊，別讓我再吃藥了，就讓我舒舒服服地享受最後一段時光。”
李默聽她這麽說，猶豫起來。既舍不得斷藥，又舍不得看著老人吃一堆並不會讓病情好轉的藥。
一直以來，老太太沒敢斷藥是因為一斷了藥，病情就會惡化。現在，所剩光景不多，惡化不惡化，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
傭人端來藥和水，李默看著它們，許久，抬手，讓傭人從房間裏退了出去。
老人靠在枕頭上，似乎要睡著了，昏昏沉沉，彌留的樣子。
“他們什麽時候開始舞獅？”
李默回答：“明天。”
“不是已經都到了嗎？”
“今天是彩排。”
“帶我去看看。”
“那樣的話，就不夠驚喜了。阿嫲，你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養足了精神，明天才好看呢。”
“行吧……”老人便沒再說話了。
李默剛從老太太的房間裏走出來，就看到有人在找江初說些什麽。江初聽完後，來到李默跟前，匯報：“李董，舞獅彩排那邊，因為場地的事在鬧不愉快。”
見李默沒有什麽反應，江初退了下去。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要是換作平時，遇到這種爭執，隨便一個工作人員就可以上前解決。但是，有林小喜在，他們怕處理不當，惹到李董，所以隻能先來請示。
李默沉默，就說明他不想偏袒任何一方。
不偏袒，不代表不關心。李默來到了一間空置的房間，站在落地窗前，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內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