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從選擇
林小喜抱著獅頭，氣鼓鼓地質問巔峰青獅隊的隊長狄驍：“剛才在說表演順序的時候，你不吭聲，我一舉手說第六個表演，你就馬上舉手跟我搶，成心的吧？”
狄驍的臉輪廓分明，有種嚴肅感，一雙濃眉蹙在一起的時候，更是嚴肅得讓人感到害怕。
對膽小認生的南尋來說，狄驍太可怕了，總是想辦法避開他。就連平時走路，也都遠遠地繞開。
林小喜也怕狄驍，說不清為什麽怕，但在看到狄驍時，一想到狄驍之前對金塔做手腳，憤怒就會蓋過害怕。
狄驍冷著臉，皮動肉不動，回林小喜：“我就想第六個表演。”
院子裏的管家緒先生來打圓場，說：“表演順序不重要，隻要能讓老太太開心，就都是好的舞獅隊。”
說罷，稍嚴肅地提醒：“舞獅人自古都是有禮數的講究人，禮讓，謙遜，讓主人家熱鬧喜慶。”
狄驍並不大在乎，隻是輕嗤了一聲。林小喜心裏不痛快，可是看到師父正盯著自己，神情嚴肅，似有教訓之意，便不再吭聲，乖乖地重新排序。
眾人在排序時，緒先生來到了狄驍身邊。
狄驍正和隊友們商量舞獅的事，看到緒先生來了，也都恭敬地點頭致意。
緒先生點點頭，臉上掛著常見的溫和笑容，“狄先生，有什麽需要請盡管開口，家裏傭人要是不夠差遣，我再請幾個幫手。”
這話表麵上聽著是要為狄驍他們服務，把他們高高地捧著，實際上在敲打狄驍，家裏傭人管家都在，卻視若無睹，非要跟其他舞獅隊的成員發生口角紛爭，實在是傲慢至極。
那狄驍還算有點兒聰慧，聽懂了緒先生的話，有些尷尬地回答：“已經非常周到了，謝謝您。”
說罷，訓話一般提醒自家的隊友：“都好好彩排，不要無事生非，聽到沒有？”
負責獅尾的一個年輕人，綁好頭巾，用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嘀咕了一句：“分明是你自己無事生非，還訓我們。”
管家已走，狄驍對著年輕人瞪了瞪眼，小聲訓問：“在說什麽？”
年輕人嚇得不敢作聲，隻是打理著行頭。
狄驍咬著牙，對他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親侄兒的份上，我早把你趕出舞獅隊了。給我好好表現，要不然，我把你從隊伍裏踢出去。”
被狄驍訓斥的年輕人名叫狄青冬，頷首垂目，連大氣也不敢出。
其他隊友也都很怕狄驍，隻是低頭整理手裏的東西，不敢作聲。
今日，來老太太府上彩排的隊伍總共9支。一扮上，就像9頭獅子在寬敞的院子內遊玩，很有味道。
林小喜頂著獅頭，歪著腦袋探尋著，不知道在尋找什麽。
南尋悄悄問林小喜：“姐，你找李默先生？”
林小喜低頭，凶巴巴地責備：“不許胡說。”
“那你在找什麽？”南尋好奇地問。
她其實早發現林小喜有些心不在焉了，像是在尋找什麽人似的。都這會兒了，還在找。
師父走了過來，在林小喜的身邊停留，小聲道：“花錦舞獅隊的人沒來，你安心舞獅就行，不要多想。”
“哦。”林小喜有些失落。
林小喜從獅頭裏鑽了出來，趁著四下無人，問師父：“師父，什麽是龍門虎嘯？”
林小喜之所以迫不及待地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為她實在想不通，這種連鄰居老頭都知道的厲害招式，為什麽她從來沒有聽說過。
她發現，當她說出“龍門虎嘯”四個字的時候，師父的臉色有些難看。
“你聽誰說的？”師父沒有正麵回答，反而問她。
林小喜央求著：“師父，到底什麽招式，您跟我說說。我們逐龍獅舞輸過一次，把臉都丟到姥姥家了，不能再讓人給看扁了。剛才那個巔峰青獅隊的，就是故意欺負我們。”
她一臉委屈的樣子，讓林老頭忍不住歎息，指責道：“你也知道丟臉啊？”
林小喜伸出手指發誓：“我發誓，師父，隻要你教我絕招，我一定把他們全打趴下。”
沒想到師父不為所動，隻是說：“你好好舞獅，明天是賀壽，不是比賽，不用分出個你死我活。”
見林小喜還不收心，林老頭嚴肅道：“小喜，你要再不聽話，回去之後得罰站了。”
小喜不甘心，“師父，我們不再是小孩子了，該教我們一些絕活了。再說了，師父，絕活不教給我們，難道要帶進棺材嗎？”
“我說你這丫頭，找死呢是吧？”老頭子一個爆栗子敲到了林小喜的腦門上，“成天咒我，哪天真把我送走了你就高興了是吧？”
林小喜趕緊說些吉祥話討師父高興：“師父英俊帥氣，魅力無限，一定能長命百歲。”
林老頭不想聽她廢話，擺擺手，“還是安心彩排吧，不能砸了逐龍獅舞的招牌。”
林小喜眼珠一轉，問道：“那師父什麽時候教我龍門虎嘯的絕招？”
“哪有什麽絕招？”林老頭的臉色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林小喜見勢不對，隻好先撤。
撤是撤了，但心裏的疑惑卻沒有消失：師父的反應也太奇怪了，到底龍門虎嘯是怎樣一種絕招啊。
林小喜跟著管家來到一處小院。
按照流程，各個舞獅隊伍先到各自安排的場地進行兩個小時左右的舞獅練習。然後，再統一由東門進場，在搭好一眾高台、高柱的院子裏進行舞獅彩排。
林久把大鼓往地上一放，就看見正對著他的平地上，站著巔峰舞獅隊的人。
林小喜也看到了他們，正巧，狄驍的目光與林小喜的目光相碰。
四目相對，點石火光。
“真是煩人，跟個尾巴一樣甩都甩不掉。”林小喜一看到狄驍就渾身不痛快。
狄驍那端，鼓槌敲下，聲音震天。獅頭之下，狄驍微眯著眼，盯著林小喜的腳。
“沒想到那個小丫頭的運氣那麽好，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居然還能舞獅。就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負責尾部的狄青冬聽到他的話，臉色一白，提醒道：“阿叔，我們是為壽辰而舞獅，在舞獅的時候出事，不吉利，不能胡來。”
“迷信！”狄驍根本不把他的話當回事。
狄驍跟著鼓點踩出幾步，說道：“小子，你要是敢壞我的好事，信不信我把你扔進海裏喂魚？”
狄青冬心裏很害怕。
不是害怕被丟進海裏，而是對狄驍感到害怕。他的父親軟弱，母親常年抱病在床，從小他就是最容易受人欺負的小孩。某個下午，村子裏來了舞獅隊，他好奇地跟著學了幾個動作，沒想到就被阿叔看出了天賦，要帶在身邊教他學習舞獅。
狄青冬從小就害怕狄驍這個叔伯，不肯跟著去，奈何父親軟弱，母親無力，沒人替他說話，他隻能被狄驍帶走。跟著阿叔練習舞獅的日子苦不堪言，稍有差錯就會惹來打罵。時至今日，狄青冬的身上也時常青一塊紫一塊。
如果可以選擇，狄青冬寧可不要一身舞獅的天賦。他寧願跟在爸媽的身邊，過食不果腹的日子，也不願意跟在狄驍的身邊，為了混口飯吃就受盡打罵。
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狄青冬說道：“阿叔，我們不可以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