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亂我心者

林老頭把林小喜叫到了廚房,曾經廚房這裏總是冷冷清清的,食物也是單調得可憐。老頭子和林久都不想讓小喜和南尋做飯,所以從不讓她們進入廚房。總覺得女孩子嫁人後,給別人做家務已經夠辛苦了,結婚前在娘家就應該好好休息休息。老頭子和林久做飯的手藝又實在不怎麽樣,一個廚房總是被搞得烏煙瘴氣的。自從雲姨住進家裏後,廚房就換了個樣子,就連犄角旮旯也是幹幹淨淨,各種新鮮食材隨時準備著烹飪。雲姨喜歡做這些,樂此不疲,林老頭也就由著她了。

林小喜看到蓋著紗布的碗碟裏放著幾塊小涼糕,擦了把手,偷偷拿了一塊放進嘴裏。老頭子見她這般頑皮的樣子,忍不住搖頭。

“都到了要結婚的年紀了,還跟個小毛孩兒一樣。”老頭吐槽。

林小喜一邊吃一邊含糊地說:“我才不嫁人呢,我心裏隻有一個夢想,讓逐龍獅舞衝出武林!”

老頭拿出幾張畫紙遞給林小喜。

這些是林小喜之前畫了,讓林久帶給師父的。

老頭道:“從畫上的行頭來看,這支舞獅隊伍應該就是花錦舞獅隊吧?”

林小喜點頭。

老頭問:“你們怎麽會碰上花錦舞獅隊?在我生病住院的這些時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林小喜哪敢告訴老頭子,她擅自帶著大哥和妹妹一起去參加舞獅大賽,還——輸了。

老頭見林小喜不回答,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問道:“你大哥說你從金塔上摔了下來,是在哪兒摔的?”

林小喜不敢說實話,一緊張就撒謊道:“在家裏練習金塔的時候。”

老頭道:“金塔對你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難的項目,怎麽會傷那麽重?”

見林小喜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心裏便有了不好的預感,立馬板著麵孔問道:“林小喜,說實話,到底幹什麽了?”

林小喜隻好說:“市裏辦了個傳統技藝大賽,還有舞獅比賽……”

不等她說完,老頭子就黑著臉,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一字一頓地問:“你們參加比賽了?”

原本林小喜是要說實話的,可是看到師父這麽嚇人,哪敢說啊,隻能改口:“沒有沒有,我們哪敢啊,我們隻是去看了看。這不,正好看到花錦舞獅隊表演,我就把它們的動作畫下來了。”

為了轉移老頭子的注意力,林小喜趕緊催促:“師父,你看他們舞獅的動作是不是很像‘飛燕獻佛’?”

老頭子道:“確實是‘飛燕獻佛’。這一招我也隻是當年去你老家花喜鎮的時候看到過一場,那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後來聽說這一招已經失傳。”

“所以……小喜,你打算一直追查下去嗎?”

偷聽的南尋和林久不懂師父為什麽要說“追查”兩個字,難道花錦舞獅隊用的這一招絕招的背後,還隱藏著什麽秘密嗎?

林小喜道:“我爸媽的死是我心裏永遠的痛,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放棄追查真凶。”

南尋和林久聽得心驚。

老頭道:“小喜,其實……”

“師父,不要勸我了,有些事可以原諒,也可以算了,但是有些事永遠都不可能原諒,而且必須了結清楚。”林小喜的眼裏有從未有過的堅定。

老頭歎息一聲,道:“都怪我沒有本事,不然這麽多年也不會一點線索都沒有。”

林小喜安慰道:“如今花錦舞獅隊已經露出了馬腳,隻要順著她們這條線索,就能查到些什麽。一個星期後,南島千喜集團的李老太太大壽,我們逐龍獅舞應邀去舞獅,到時候我想辦法與花錦舞獅隊會一會,也許能有所收獲。”

一口氣說完後,林小喜才意識到氣氛有點不對勁。抬頭看師父,隻見師父臉色十分古怪。

“師父……”林小喜恍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拔腿就要跑,才發現剛才為了說花錦舞獅隊的事,特意把門給扣上了!

慌慌張張地去開門,結果怎麽也打不開。身後傳來師父的死亡問候:“林小喜!你是不是偷偷舞獅去了?”

林小喜被嚇得要哭了,隻好說:“師父躺在病**,急需手續費,我們也是沒辦法。舞獅大賽的冠軍有20萬獎金,我們隻好放手一搏。”

聽他們這麽說,老頭子總算安心了些,情緒也穩了下來。

他緩了緩語氣,教訓道:“雖說你們捧了個冠軍回來,孝心可嘉,但是,不經過為師同意就貿然出師,是非常不可取的行為。再說了,你們第一次上台表演,為師都沒有在場,像話嗎?”

“冠軍?什麽冠軍?”林小喜聽懵了,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師父誤會了,誤以為他們三人參加舞獅大賽,成功拿到了冠軍,交了手術費。

“對對對,師父,我們孝心可嘉,做什麽都是情有可原的。”

她一邊說一邊開門,該死,門就是打不開。

林老頭覺得奇怪,他已經沒有批評林小喜了,她怎麽反而更緊張了?

不對勁啊!

“林小喜!”林老頭意識到了什麽,喝問道,“舞獅大賽上,你們到底……”

話還沒問出口,林小喜就打開門逃之夭夭了,留下錯愕的老頭子。

老頭子找了根手臂長短的木棍,追去了院子裏,結果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林小喜。

林小喜身手好,不說飛簷走壁毫無困難,也能爬牆躍門毫無懸念,跟個猴兒一樣,根本見不到影子。

林小喜逃了,但南尋和林久還在,老頭子轉身就去找他們二人。

南尋嚇壞了,躲到屋內不敢出來。林久也怕老頭子,既怕挨揍,也怕把老頭子氣慘了把他“送走”。但是,出了事,總得有人來扛啊,他怯怯地從屋內走了出來。

老頭子把手中的棍子敲得邦邦響,“給我說清楚,舞獅大賽上怎麽個情況。”

林久嘴笨,不懂撒謊,也不會迂回,如實說了。

老頭子越聽下去,拿著棍棒的手就握得越緊……

“所以……你們輸了?”老頭子的牙齒都在打顫。

林久把頭低了下去。

老頭子氣得險些背過氣去,躲在暗處的林小喜怕師父出事,趕緊從房梁上跳下來,又是端椅子又是遞水,眼淚巴巴地道歉:“師父,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要打要罰隨你的便。”

老頭喝下涼茶水,舒坦了些,可是細一看,“雲姨喝過的?”

“沒關係,反正你們是夫妻。”小喜以為師父是覺得用了別人用過的東西,有點尷尬,便安慰他。

老頭心裏的氣更不順了,“別胡說!”

林小喜不敢再說什麽,乖乖地走到師父跟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南尋和林久也齊刷刷地跪在師父跟前。

逐龍獅舞,赫赫威名,歇業數十年,好不容易出山,竟然一敗塗地,成為笑話。

林老頭子怎麽也沒想到他小心翼翼保護的逐龍獅舞會有這麽不堪的一天。

可是,看著眼前三個孩子,他既舍不得打也舍不得罵。

許久,老頭子紅著眼眶無力地說:“要怪也隻能怪我這個當師父的沒本事。”

如果不是因為缺錢,如果不是他一病不起,三個孩子也不會做這種事。

夕陽垂垂,天色暗淡下去,模糊了師徒四人的輪廓,像一幅沙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