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滄海雲帆
逐龍獅舞的練習班又重新組建起來，林小喜抱著石頭，興致勃勃。
南尋擔心林小喜的傷勢，“姐，你的腿……”
林小喜毫不在意，“已經全好了，是駱醫生他們太謹慎了，總覺得還應該再臥床休息。我們以前練習舞獅，不也經常受傷嗎？都傷出經驗來了，所以啊，傷好沒好，我自己心裏最清楚。”
林小喜雖然性格上大大咧咧的，但是這種事情上還是非常有主見的，不會胡來。
兩截敲鼓棒從門口的位置飛了過來，蹲在地上係鞋帶的林久，繩子一拉，係好鞋帶。兩腳騰飛而起，身體高高躍在空中。兩手一抓，握住了鼓槌。雙腳落地後，已經站立在大鼓旁邊了。
林老頭從門口走進來，笑話林小喜：“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怎麽的？你居然頭一回主動提出要練習獅舞。是受什麽刺激了？”
一想到以前，不想盡辦法，林小喜絕不舞獅的樣子，就頭疼。
林小喜臉蛋紅撲撲的，“既然是舞獅人，當然不能丟了手藝，要好好練習。逐龍獅舞的名聲，總不能在我們手裏斷了吧？”
“說得好！”林老頭激動地稱讚起來，“師父最怕的就是逐龍獅舞失去了傳承，為了這件事，躺在手術台上的我都心有不安啊。沒想到老天有眼，讓我們家小喜突然開了竅，願意練習舞獅。”
老頭又看向林久和南尋：“你們兩個平日裏最勤快也最本分，一定要繼續保持。千萬別好不容易一個開竅了，另外兩個又掉鏈子。”
南尋和林久齊齊點頭，承諾一般地：“是，師父，我們一定會努力的。”
鼓點聲起，五彩的獅子頭踩著節奏搖晃起來，很是可愛。
林老頭的眼眶突然濕潤起來，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道什麽時候，雲姨站到了老頭子的身後，冒了一句：“我最喜歡看他們三個舞獅子，說實在的，比你們當年舞得好看多了。”
老頭子被嚇了一跳，老臉一紅，避嫌似的往旁邊站了站。雲姨也是個難纏的，老頭往那邊走，她就往那邊挪，總之，休想把她扔下。
不知道老頭是自尊太強，還是故意和雲姨唱反調，聽到雲姨拿自己和幾個年輕人做比較，還沒比過，不大高興地說了一句：“你懂什麽？”
雲姨順口接下去：“鄰裏鄉親的都這麽說，又不是我一個人這麽認為。”
“你們懂什麽？”老頭有點生氣了。
雲姨聽出點不對味來，改口道：“當然了，年輕人舞獅有年輕人的特點，你們當年舞獅那也絕對稱得上是一絕。”
還用隻有她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嘟囔了一句：“不然，當年也不會那麽多年輕小媳婦兒圍著你轉，想把你生吞活剝了，還好我夠彪悍，把她們一個個都攆走了。”
老頭盯著林小喜他們看了一陣後，突然回身，一本正經地問雲姨：“鄰裏鄉親真那麽說的？”
沉浸在看舞獅訓練的雲姨被問得一頭霧水，有些茫然地望著高大俊朗的林老頭。
林老頭問她：“鄰裏鄉親的，真說我們幾個老家夥舞獅不如他們幾個小的？”
雲姨不想在兩人感情才剛剛有一點發展苗頭的時候就把老頭氣走，說道：“那是他們有眼不識泰山，舞獅是一門學問，沒點兒真功夫就上台的話簡直就是個笑話。當年你們幾個，那是……”
雲姨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老頭喃喃自語地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他們比我們強，是好事，也是值得高興的事。”
老頭子的樣子讓雲姨有些心疼，不過看到老頭的臉上慢慢流露出欣慰、自豪的表情，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老頭道：“他們三個各有各的好，小喜生性活潑，不管教她什麽都能舉一反三，還能觸類旁通。作為獅頭，她有天賦有韌勁兒，而且有擔當，是百裏挑一，不，是萬裏挑一的好苗子。”
“南尋性格軟糯，聽話又懂事，善良，懂得遷就別人。在和小喜配合上特別默契。這丫頭啊，看上去嬌滴滴的，隨時都要哭的樣子，吃起苦頭來卻那麽有韌勁，有時候我看著都心疼。”
“林久呢，有大哥的風範。”
雲姨遲疑了下，“他……”
林老頭回頭瞪了一眼雲姨，“怎麽了？看不上我徒兒？”
雲姨立馬道：“那當然不是，我是他們雲姨，看著他們從兔崽子那麽大一點兒就被你撿回來，又看著他們長大，喜歡還來不及，怎麽會看不上。隻是覺得他……”
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林老頭心裏不痛快，但雲姨說的是實話，他繼續道：“這是你不懂，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是最通透的。一種人是心懷智慧，這種人聰慧，能擔大任。另一種人，看上去不機靈，實際上執著，善良，再重的擔子往肩上一挑也不會喊苦喊累。這種人，也能擔大任。正義大道通行數千年，文化傳承發揚至今，靠的不就是這兩種人嗎？”
這番話說得雲姨佩服之極，不禁豎起手指，“果然，名門無犬子，你把他們教育得真好。”
老頭說：“不是我教育得好，是他們本來就好。是老天開眼，讓我擁有了這三個孩子，讓我可以把逐龍獅舞傳承下去。”
雲姨搬來一張藤椅，“你躺著休息，別太辛苦。”
院子內，三個年輕人練習得火熱，老頭子心裏滿腔熱血，又怎麽會坐，隻擺擺手。雲姨見他不坐，自己則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悠哉遊哉地喝起了紫砂壺裏的茶。
那是老頭子用過的紫砂壺，他見了，本想製止，話還沒說出口又算了。
一番練習下來，三個年輕人大汗淋漓。
林久搬來一張凳子放到林小喜的身側，“小喜，你的傷剛好，坐下休息一會兒。”
林小喜道：“沒事兒，還是先站站再休息。”
她看向老頭，“師父，您交給我們的那些招式，都會了，有沒有什麽新鮮的？”
一說到這個，林小喜就眼冒綠光，比畫起來：“比如隻有在關鍵時刻才會教給徒弟們的絕招，一使出來就能讓觀眾驚掉下巴的那種。”
老頭子：“什麽關鍵時刻才教的絕招？”
一旁的雲姨快言快語：“她是問，有沒有那種你臨死前不得不教給他們的絕活兒。”
說完後，雲姨才意識到不對勁，借口去看看婆婆，拔腿就跑了。
老頭瞪向林小喜：“我經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活過來，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
林小喜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我就是想知道有沒有絕活兒。”
老頭道：“你要能把我教給你們的那些東西全整明白了，就夠用一輩子的了。”
“怎麽可能……”林小喜有些失望地嘟囔著。
“你對我有意見啊？”老頭對著林小喜吹胡子瞪眼。
林小喜真怕把老頭子氣得背過氣去，趕緊上前，又是倒茶又是捶背的。
“師父，我就是擔心其他同行太厲害，我們逐龍獅舞會被比下去嘛。你都不知道，現在舞獅這一行有多內卷。”
林老頭被林小喜突然往嘴裏灌的一口茶嗆得直咳嗽，好不容易緩過氣兒來，說道：“內卷什麽內卷？逐龍獅舞是經過幾百年曆史考驗的，是經典中的經典。不管什麽舞獅隊，在我們逐龍獅舞麵前都是小弟。”
南尋說道：“不是的師父，海南舞獅一行雖然遠沒有你們年輕的時候那麽多，但依然有很多厲害的隊伍。有個叫花錦的舞獅隊，還有個巔峰青獅隊，都厲害得不行。”
林老頭滿不在乎，說道：“花錦舞獅隊，聽說過，平平無奇的一個舞獅隊而已，怕什麽。”
突然，林老頭想到了什麽，看向林小喜。
林小喜對林老頭點了點頭。
突然，林老頭正色地命令：“小喜，你跟我來一趟。”
南尋和林久都不懂師父為什麽要突然叫走林小喜，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起來。
“師父為什麽要單獨叫走小喜？是不是我們去參加舞獅大賽的事被師父知道了，他老人家不高興了？”
林久道：“有可能，師父不希望我們在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時候就出門舞獅。”
南尋緊張起來，“怎麽辦？我們還輸了比賽，把逐龍獅舞的臉麵都給丟盡了。”
林久鄭重地說：“不用擔心，到時候就把事推到我身上，就說是我非要去參加比賽。”
“師父怎麽可能相信？”南尋道，“師父對我們三個還不了解嗎？每次遇到事情，都是小喜拿主意。你看，師父這不就把小喜叫到一邊去了嗎？”
南尋眼珠一轉，衝林久招手，示意林久跟上她的腳步，一起去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