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倉庫 趙春的話
19、趙春的話
拖著疲倦額身體，回到了宿舍，腦海裏都是蘇真和景華的對話，離天亮還有兩三個小時，我實在是睡不著，上鋪的小夜燈亮了起來，是趙春起夜上廁所。
“朝陽，你回來啦。今個到底什麽事情啊？”趙春壓低了聲量關切的問到。
“沒什麽事情，就是殺王山的凶手落網了。”我小聲回複。
“真的是景華嗎？”趙春其實剛才是有聽到我和陳文斌的對話的。
“嗯，是他。”我疲憊至極。
“可惜了，可惜了，景華是個讀書的料子，隻是沒投胎到個好人家。”趙春似乎對景華有所了解。
“你和景華很熟悉麽？”我突然好奇起景華的身世來。
“他大概是這個廠子裏我最懂，也最懂我的人了吧。”趙春攏了攏衣服，坐在我的床沿，嘮起了嗑。
“他呀，父母和老板是同鄉，早年他父母跟著老板四處打工，日子也算是有一點小富裕的，可是後來吧，他父親因為工傷就沒辦法工作，從那以後啊，他父親就開始賭博了，還把家裏的錢都輸了個精光，也就是那樣，他們家的生活就變得緊緊巴巴的，那時候景華還隻是上初中，但成績優異，他想念高中，念大學，想要改變現在的生活，可是家裏根本拿不出錢來讓他讀書，於是他就一麵學習一麵打工賺錢，供自己讀完大學，本以為把這日子就要過的好了，但他父親嗜賭如命的習性還是改不了，並且還找我們老板借了不少錢，老板一開始也是看在多年情分上借錢給他父親的，可後來這錢還不上不說，還時不時的到老板家門口去賴著，說是因為老板才導致自己變成傷殘人士的，所以老板也沒有辦法了，隻能在借錢給他的同時，要求他們的兒子景華到自己的工廠上班還債。景華一開始也是不答應的，但架不住父親以死相逼，母親淚流滿麵，所以他才不情不願的來到了工廠上班。”
“後來他上班之後，父親還賭麽？”
“就是賭啊，不僅賭，還繼續借錢，用景華作為擔保人。”趙春說到這裏，都快要哽咽了“你說好好的一個青年人，就這麽被他親生父親給毀了，多可惜啊。”
“景華沒有想過要逃跑麽？”我忍不住問。
“怎麽沒有想過，當然想過啊，可是欠條上是他的名字和身份證，還有他的手印啊，他能逃到哪裏去？”
“那他也不能夠殺人啊……”我雖然同情景華的遭遇，但完全不認可他的作為。
“你是沒有被逼到走投無路過，你不知道那種心情是怎麽樣的，就好像站在懸崖的邊緣，跳下去是一片死寂，回過頭又沒有道路，其實我和他曾經也一樣過，隻是我最後走了出來，以犧牲全部親親情為代價。”趙春的過往我一直都不太懂，隻是知道自從我來這個宿舍之後，看到的他就是不斷學習，不斷努力，但最終都無果的現狀，這次聽他這麽一說，我倒是真想起來了些什麽，他不會像我和陳文斌一樣，在深夜裏接到家人的電話，也不會在心情鬱悶的時候與家人絮絮叨叨些什麽，更不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接到家人們的禮物與祝福，他就那麽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向著自己還看不清的路走去，即使跌跌撞撞頭破血流，也依舊不願放棄自己的執著，隻為了能夠有朝一日徹底的拜托這出生帶給他的所有不公。
“春，你覺得王山這個人罪有應得麽？”我望向趙春的側臉。
“哎，王山，也有王山的難處。他在廠裏四麵楚歌，而景華是他當時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與徐磊對抗的最鋒利的刀，所以抓住景華的弱點，王山以為就可以抓到徐磊的問題了吧，可他是怎麽會想到啊，有一天，這把刀，直愣愣的要了他的命。”趙春總是能為任何人找出可以被同情的理由，可是我覺得理由不能被當成殺人越貨的借口，否則這個世道將會變成什麽混亂樣子。
“你覺得徐磊有罪麽？”我像是在問趙春，又像是在問自己。
“你覺得呢？”趙春反問。
“我覺得吧，最大的罪人應該是我們老板，他對廠裏的事情不聞不問，用人唯親，不協調矛盾，不分配利益，包庇縱容，活生生的把這些人都變成了吸附的水蛭，那些真正有才能有本事的人，一個個得不到發展，一個個都離開工廠，以至於到現在，我們廠的效益越來越差了。”我也不是很情願的吐槽了工廠的情況，說的都是事實，不是麽？如果老板真的有重視過人才，而不是把人當成工具，也許廠子也不會有這麽多烏七八糟的事情，也許景華他們也能夠在這裏得到更好的發展了。
“你可真敢說，好了，都快天亮了，去打會盹吧，明天你可是早班。”
趙春起身上了個廁所，然後又爬到自己的上鋪去睡了，而我真的是睡不著，隻是躺在**看著天花板。
王山的案件總算是告一段落，景華的判決肯定不會輕了，我也不想再去問林浩他們最終的結果，隻是覺得，又有那麽一個人從我的身邊再也不見。我想起了王山的小女朋友於秀芝，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得知王山的死訊，她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會是什麽樣的表情？是歡喜還是憂愁，歡的是終於不要在用自己去還父母欠下的人情了，愁的是接下裏自己的人生不再有任何依附，又該何去何從。
而我自己呢？這個工廠雖然給了我安身立命之處，也給了我更多時間去學習，去為自己奮鬥，但卻無法讓我產生使命和歸宿感，我不想像趙春一樣留在這裏消耗我的青春，也不想像徐磊一樣慢慢的把自己活成個油膩的樣子，更不想像陳文斌那樣稀裏糊塗的就過完了好幾年，是時候該考慮下我的將來了，可是我的將來又要去哪裏？
我閉上眼睛，回放了從進城務工到現在所經曆的一切，腦海裏突然冒出了吳天的形象……我試圖再一次找尋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