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殺手

正月十五便是扶桑和沈皓澤約定的寶光寺見麵的時間。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日沈皓澤走後,扶桑又是高燒一夜不退。

急得全家人整夜圍在她的床邊,忙前忙後,體溫也未曾有半點退讓。

就在天剛見亮,孟冬準備去請大夫時,高燒竟就自己退了,連帶一個多月的風寒,也迅速地好了。

今日已經是正月初九,離約定好的時間也沒幾天了,想著到時候會有許多公子到場。

雖然孟玄月自身的品行就是極好的,可正所謂“佛靠金裝,人靠衣裝。”

為了讓孟玄月,能在短短的時間在大家麵前留一個好印象,還是需要好生打扮一番的。

早幾日沈皓澤離開之後,扶桑就尋了個機會,把沈皓澤的話講給了宋夫人聽。

扶桑本以為這般自作主張,免不得被宋夫人責罵一番,可她的阿娘卻比扶桑想得更為開明。

聽過扶桑的話後,宋夫人雖覺有些不妥,但是為了孟玄月的親事,也是覺得不能就讓她這樣嫁給了章才。

既然孟家當家人,不為孟玄月打算,作為母親,她也不能就真的明知前麵有火坑,還要把自己的女兒推進去。

都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扶桑從前也覺得母親的性子太過軟弱,什麽事都要聽從父親的意見,這也讓她覺得孟玄月很像自己的母親。

可是在對孟玄月和他們幾個孩子的事情上,宋夫人卻表現出了軟弱背後一麵的強勢。

如今帶著孟玄月去寺廟相看公子的事,宋夫人也能背著父親大膽地去嚐試了。

這讓扶桑不得不重新審視身邊的人,是不是因為前世那些並不完全的記憶,而對她們有了什麽偏見和誤解?

孟玄月這樣柔弱的女子,想必終有一天,也會成為為子女擋風遮雨的母親,也會成為能夠獨當一麵的夫人。

想到這些,扶桑更是覺得不該浪費了這次機會。

孟玄月已經十五,扶桑能在蜀州尋一戶不太計較嫡庶之分的商賈之後,不讓孟玄月卷入世間的紛紛擾擾,是扶桑能對她做出的最好的安排。

所以病情剛緩和一些的扶桑,在和宋夫人做了萬般保證之後,帶著孟玄月,在巧月和一個馬夫的陪同下去了錦官城。

未出正月十五,這個年就還不算過完。

錦官城雖沒有除夕那般熱鬧,但是也依舊年味未消。

在人群湧動的大街小巷裏,扶桑帶著他們東看看,西逛逛。

進進出出許多鋪子,好不容易才幫孟玄月選定了正月十五要穿戴的衣服和飾品。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時,天色漸晚。

孟玄月在車上開心地講著,她今日是見了哪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她又是何其開心。

雖是大家一起見的,扶桑也沒覺得有多有趣,不過看著孟玄月如此開心,她也跟著笑著,巧月更是在馬車裏樂得合不攏嘴。

就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而後馬車的周圍就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音。

扶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把車簾掀開一個小縫,觀察著車外。

夜色裏,穿著同樣夜行衣的兩波人,在這輛馬車的周圍,奮力廝殺著。

每個人出手都是致命的死招,不過也都勢均力敵,誰也討不了誰的便宜。

扶桑又再細看了一小會兒,看清其中一波人的招式後,她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修羅陰煞功!

錦衣衛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這樣貼近他們馬車的搏殺,扶桑原本是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他們碰巧路過?還是本就是衝著他們來的?

當確定了有錦衣衛混在其中,扶桑就預感,這些人有可能是衝著她來的。

事態緊急,思考片刻。

扶桑趕緊趁著雙方還在糾纏,朝著巧月說道:“巧月,你先帶著四小姐先從馬車後麵下車。”

巧月似乎從她的神色中讀懂了什麽,立刻問道:“那姑娘你呢?”

有孟玄月在,扶桑也不敢將自己的猜測直接講出來。

她鎮定地說道:“我看了一下,外麵兩波山匪的武功都差不多,一時半會兒也波及不到我們。

可是萬一哪一方分出了勝負,要追上我們這馬車就太容易了,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為何在這裏搏殺?

如果他們隻是為了劫財,倒也沒有什麽大礙,我和車夫留在車上,被追上了把東西給他們就是。

如果他們既要劫財又要滅口,總得有人跑出去傳遞消息,人比車更容易隱藏,而且帶著我肯定跑不快。”

孟玄月已經被嚇得麵色慘白,依然故作鎮定地說道:“九妹,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的,要死我們一起死。”

扶桑此時最怕的就是孟玄月這個樣子,她可不想任何人做無畏的犧牲。

既然她已經識別出了其中有錦衣衛,那能和錦衣衛拚個五五開的其他人,又怎麽可能是普通人?

扶桑隻是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誰出手相救。

是六親王府的人,還是離王府的人,或者是二者皆有?

不過不管是誰的人,那肯定都是得了拚死護著孟家四房的指令。

所以眼前形勢凶險,不過她也至於那麽驚慌。

來的人不可能是衝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孟玄月,更不可能是車夫或者巧月,那就隻能是扶桑自己。

現在讓孟玄月下車,這是扶桑不敢賭萬一護她的人失敗的結果。

孟玄月走,那些人肯定不會去追。

隻要扶桑一直在這馬車裏,他們就隻會盯著死了這輛馬車。

她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其他人手裏,所以才讓巧月下車,趕緊去通知梁生。

現在雙方勢均力敵,梁生的人如果能及時趕到,也能幫上一二。

此時離梅山縣也不過兩三裏路,希望孟玄月她們能夠來得及去搬救兵吧。

扶桑嚴肅地說道:“姐姐如果留在馬車上,那今日我們就真的是都要命喪黃泉了。

可如果姐姐和巧月下車跑快些,去找到姑父留在梅山縣的人,來得及時的話,我們就都能得救了。

難道姐姐就這麽想讓小九今日枉死在山匪刀下?”

孟玄月拚命地搖頭,嘴裏趕緊說道:“姐姐怎麽會想讓九妹死呢?”

見她要哭,巧月倒是懂了扶桑的意思,立刻說道:“四姑娘,我們兩不能再耽擱時間了,趕緊去找人來幫忙吧。”

說完巧月就拽著孟玄月從馬車後麵下了馬車。

進梅山縣的路兩旁,都是成片的樹林。

扶桑見兩人偷偷摸進樹林,有人分心看了一下動靜,想要去追,可又被人的刀劍攔了下來。

扶桑掀開簾子,看了一眼車夫,竟嚇得昏死過去了。

在她露出身子的那一瞬,想要追擊孟玄月她們的人,竟停止了追擊的攻勢,轉而繼續安心地和另外一波人繼續搏鬥著。

那眼神,那動作,都在明確地告訴扶桑,他們就是衝著她來的。

放下車簾,坐回車裏,扶桑細細地想著。

錦衣衛?

皇帝?

……

為何要對她一個孩子動手?

是她在哪裏遺漏了什麽?

還是他們為了傷害李離,不惜要做掉他所有在意的人?

可為何她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

沈皓澤的那塊香?

扶桑心頭大駭!

她還在沾沾自喜為李離謀了一個不錯的開局,可哪裏知道從開局就已經是死局!

那塊迦南香就是一個引子,最後經過誰的手,落在誰的手裏。

那誰就是他們認為的,李離自己重視的人。

如果李離最重視的人,死於他們之手……

本就幾乎什麽都沒有的他,如果沈皓澤死了?如果給他希望的扶桑死了?

那李離會怎麽樣?

扶桑竟有些不敢再往下去想。

他們不止想要他的命,竟還想要他死前受盡屈辱和折磨!

李離究竟為何讓他們恨他如此?

如果真隻是皇帝不是太後所出,那他也已經是皇帝了,為何還要懼怕李離的存在?

看來有些事情,還是迷霧重重。

皇帝、太後、李離,三個人的關係在扶桑的心裏怎麽理也理不清。

也不知道梁生能不能及時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