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算盤

其實杜姨婆也怪不上宋夫人講孟玄英的事。

孟玄英是孟冬的寶貝疙瘩,可自家的這四個孩子都是宋夫人心中的無價之寶,誰家父母不是,寧願自己日子過得苦些,也想讓孩子過得好些。

最近這些日子,孩子們別說白麵饅頭了,就是喝口粥,碗裏麵都是稀撈撈的,隻見湯水,不見米,孩子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樣日日都吃不飽,宋夫人也是隻能看著幹著急,這姨母終日不見蹤影,也沒處去說啊。可是偏偏幾個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沒有一個叫嚷著吃食不夠。

杜姨母來之前,那離王府和沈家少爺,都會送上些好的糕點,不管幾個孩子怎麽勸說,宋夫人自己都舍不得吃上一口,全留給幾個哥兒,姐兒吃,而姨母來了之後,全都收進自己屋子和章才兩人吃了。

後來糕點也不再送來,宋夫人也不在意,隻要能讓孩子們吃飽,其他的沒有就沒有吧。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最近這些日子,杜姨母居然在吃食上克扣成這個樣子。

宋夫人並不在意給六親王府,給京都孟家送什麽禮,她今日說出這些,隻是不想孩子們再挨餓了而已。

看著杜姨母沉默,宋夫人第一次硬氣地說了一句:“姨母若是真沒有閑心操勞這家中繁瑣事務,那就把銀子清算了,還是交還給侄媳管吧!”

一旁的章才聽到這裏,心中怒火騰騰地燃起,麵目猙獰地朝著宋夫人說道:“嫂嫂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前麵先說侄兒吃食差,現在又說要把銀子拿回去,是覺著我阿娘,想要私藏著你們那些芝麻粒似的銀子嗎?你們吃得差,我們母子也沒偷偷躲在屋裏吃魚參鮑翅,再說了,就你拿出來的那一百兩銀子,我們瞧得上嗎?這要是在京都,大老爺和二老爺,一年打賞給我們的,也不止這個數!大老爺家和二老爺家,銀子和流水似的花,怎麽到了四老爺家,這窮的叮當響,莫不是嫂嫂,當初就沒有把銀子交全了,如今倒還懷疑上我阿娘了!”

宋夫人被章才這樣一回擊,頓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明明是自己占理,他這樣一說,好像是自己故意藏著銀子不給,可是家中真真就隻有那些銀子,說出去誰信孟家的老爺,會窮酸成這樣?

她覺得自己生了小人之心,憑空懷疑長輩,甚是覺得有愧。

孟冬看著杜姨母,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解釋道:“姨母,夫人她不是那個意思,隻是為母者,都舍不得自己孩子受到委屈,所以說話才沒有注意分寸,侄兒替夫人向姨母賠罪。而且這個家裏真的就隻剩下那些銀子,絕沒有欺瞞姨母。”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送給王爺的禮物備好,世子那邊,也要準備五兩銀子的壓歲錢,還有一家人過年,還要把過年的吃食,所需的物件都準備妥當了,再來就是家裏的這些婢子,小廝,過年還是依照慣例,還是給每人準備上五錢的封紅。“

孟冬提的要求,一個接一個,杜姨母在心裏暗自盤算開來,這孟老四,還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給親王買禮物可不是幾兩銀子打發了的,世子的五兩,婢子小廝也要六、七兩,還有過年的年貨,幾個孩子的壓歲錢,怎麽也得要個十兩銀子,這算來算去,怎麽也得有個四五十兩才夠,可是現如今,翻空了家底,她也就三十兩,這可怎麽辦才好?

早知道,就不要把全部賭注壓在那個蕭六公子身上了,這買了那麽多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蕭六公子最後又沒來,白白浪費了不說,現在連銀錢都短了這麽大的缺口,搞得自己交不了差。

她之前想過要把家裏堆著的那些綾羅綢緞拿出去換換銀子,以解燃眉之急,可是章才卻勸說,那些都是明麵上的東西,而且都上了冊子的,動了怕是不好交代,說是讓他去想辦法。

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就打聽到了兩位師爺收黑錢的事情,章才以此去威脅了兩位師爺,讓他們下次再收黑錢,要分他們一份,兩位師爺也答應了,可是這段日子,梅山縣的縣衙就和深山裏的小廟一樣,冷冷清清,沒有一件要升堂的案子。

難道梅山縣的人,就沒有個張家長李家短,自己沒法解決的事?

但是別人不來縣衙敲鼓,她也沒法子去拉著人來。

這條路,也算是暫時用不上了,可隻要兩位師爺還在梅山縣,以後有的是法子弄銀子。

後來又想著孟冬的俸銀快要撥了,這樣也能把今年應付過去了,可曾想,人倒黴了,連喝口涼水都塞牙,這前幾日府衙來了消息,說是孟冬的俸銀要晚放幾日,等過完年才能拿到手。

流年不利啊!心中想著,這過年可得多走幾座寺廟,多求幾個菩薩,保佑自己明年能順順利利的。

心思一轉,那如果送的禮,家裏正好有,豈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杜姨婆咳了兩聲,故作鎮定的說道:“老四啊,你那個俸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發放,你剛才說的這些個,都是要花不少銀子的,家裏的銀子本來就不寬裕,我就想著,要不把六親王府送的那些個東西,挑一些再送給他們,六親王家大業大的,他們也不知道哪些東西是送出去的,哪些又是還回去的。”

扶桑抬起頭看了看杜姨婆,心中冷哼一聲。

孟冬聽到這個建議,心頭還是有些鬆動,姨母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主要是那些個蜀錦蘇繡,擱在那兒擺著,倒像是個燙手山芋,這個年紀小的,做成衣服,也穿不了幾日就短了,不合身了,這大的做成衣服倒是可以,但是他們的位置,又不太適合穿那些個太名貴的東西,怕是穿出去了,這縣裏的多事之人,又要說他這個縣官老爺,貪墨了多少公款。反正就是怎麽用,好像都不太合適,姨母這個法子倒是不錯。

扶桑見孟冬有些鬆動,朝著孟玄英使了個眼色。

孟玄英心領神會,兄妹倆現在的默契,倒是很好,他趕在孟冬開口前道:“阿爹,姨婆這個法子可不能用。”

孟冬疑惑地看著孟玄英問:“為何?”

孟玄英連忙回道:“阿爹,你想想,就是我們孟家的一塊磚一匹瓦,那都是有專門造冊的,而且有專人每年進行核對的。你想想六親王府何等地位,難道連幾個造冊管理物件的人都沒有?想著所有東西出府進府,不僅都有詳盡的記錄,而且都還會記錄了出府到哪裏去了,進府又是何人送進府的,姨婆這個混水摸魚的法子,的確不可。”

“阿爹,你再想想,姑父在我讀書這件事上,幫了多少忙,不僅送了上等的筆墨紙硯,還把跟在他身邊的柳先生派來教我,那柳先生的學識,現在阿爹也清楚,我如果過完年真考上了青城書院,那更是不知道如何報答姑父和柳先生。所以玄英認為,不僅要給姑父送一份禮,而且還得是我們負擔得起的厚禮,柳先生那邊還要備上一份。”

孟玄英看著孟冬的眼睛,鄭重地說道:“阿爹,姑父幫我們,本就不抱著我們以後能幫他們什麽,姑父的身份,我們也報答也是報答不起的。萬萬不可在送禮上,怠慢了姑父他們。我們不能讓人覺著,孟家四房,都是些忘恩負義的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