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消失的玫瑰
旁邊插著花的雲枝,回頭看看她們,眼裏不覺有羨慕。
而下刻,她自己釋然一笑:自家姑娘一直喜歡雲桃,她又不是不知道。身為奴婢,認準自己的定位最重要。
雲桃興衝衝跑了出去,想是迫不及待回自己房間試用胭脂了。解璿走向雲枝:
“今兒的晚飯,怎麽還沒送來?”
雲枝一愣,趕緊放下手裏的活兒:“奴婢去大廚房看看。”
解璿回座位拿起方才放下的書:“讓外麵的小丫頭去看吧。你是我貼身侍女,些末小事,粗活累活,不需要你去。”
“哎!”
雲枝脆生生應了聲,走出門去叫院子裏的粗使丫頭。她臉色有些漲紅,心裏還有些小激動:
這好像......還是三姑娘頭一次關注她?
以前她事無巨細地操勞,三姑娘從來沒說過什麽。
解璿手裏拿著書,眼瞧著她背影。神色複雜。
以前,她真是狗屎糊住了眼睛。
隻能看見圍著她舌燦蓮花、討好賣乖的雲桃。卻從來忽視,自始至終默默為她打理一切瑣碎事務的雲枝。
重生一次,總算有機會,彌補上輩子臨死的遺憾了。
她心裏雜七雜八地胡想。書上內容,一絲兒沒看進去。
雲枝掌上燈來,小聲喚了聲:“三姑娘,天黑透了,別看書了吧?傷眼睛。”
“嗯......”
解璿放下書,雲枝連忙幫她把書插上書簽,還回書架。
“晚飯還沒催回來?”
解璿皺眉。
她不吃不要緊。可院子裏幾個侍女,起居飲食算在她的份額裏啊。
如果廚房不送兩餐以及墊肚子的茶點,意味著,她身邊人也得跟著挨餓。
想到白天發生的事,她心裏有不好預感。
“三姑娘......”
受命去廚房詢問的小丫頭總算回來了,怯生生站在門口:“廚房的許媽媽說......三姑娘今兒犯了錯。夫人吩咐,罰您不許吃晚飯......”
果然是。
解璿幾乎要氣笑了。
堂堂戶籍司郎中夫人,就愛用這種不入流的下作手段,懲罰折磨庶女。
略想想,轉向雲枝:“雲枝,你拿些錢,讓她再去廚房。偷偷問許媽媽買些點心,你們吃罷。”
反正蔣氏針對的隻是她。這些侍女吃不吃的,蔣氏其實沒多麽介意。
雲枝比較為難。
可見著小姐不渝的臉色,她還是吞回了口中話。進去裏間,取鑰匙開了鎖,麵對抽屜中寥寥無幾的一點銅板,以及兩三個小小銀裸子。猶豫下,隻撿出幾枚銅板。
這幾枚銅板,應該能換來幾個饅頭。今晚先這麽將就吧。
自家姑娘還沒得吃呢。
解璿早早睡了。
對她而言,這種生活,早已習慣。
因為禁足了,不用去主院給蔣氏請安。第二天,解璿放任自己睡了個懶覺。直到,她被雲枝低低的驚呼聲吵醒。
撩開床幔,掀被坐起。隻見雲枝背對她立在梳妝台前,不知道看什麽。
雲枝不是那種容易咋咋呼呼的性子。她少許納悶:“雲枝,你在做什麽?”
“三、三姑娘......”
吵醒自家姑娘,雲枝一陣歉疚,回頭惴惴不安:“是這花......您昨兒帶回來的玫瑰。明明插在瓶子裏,怎麽不見了呢?”
她還想換水來著。
眼睛盯著解璿。心想:莫不是三姑娘夜裏起來,把花又扔了?
解璿一怔。披衣下床,走到她身邊,一瞧:果不其然,梳妝台隻剩下個空瓶子,還有半瓶水。裏麵插著的花枝,不翼而飛。
她手慢慢伸向瓶子,摸了摸那冰冷的陶瓷邊緣。
不知為什麽,她突然又想起那金發少年的一雙眼睛。
天空藍。
“沒了......就沒了吧。”
她淡淡開口:“瓶子丟掉。”
如同消失的玫瑰一樣。那少年,那藍眼睛......隻是她生命中的一瞬過客。
雲枝應了一聲,拿上瓶子,走了出去。
解璿自己動手梳洗,挽了個簡單的發髻,插上一根金釵。金釵做工不是很好。不過若非作為解府姑娘,她必須有一兩件撐場麵的首飾,蔣氏連這個也吝於給她。
對著模模糊糊的銅鏡,她摸摸腫起來的嘴角,似笑非笑。
等她走出臥室,雲枝已經在外間桌上擺好她的早餐。
解璿坐下來一個人慢悠悠地吃。雲枝侍立一旁,焦灼的視線,不時飄向門外。
解璿把幾塊幹淨的粉糕、香餃,放在一個碟子裏,才開始吃剩下的。邊吃,邊漫不經心地說:“雲枝,你是有什麽事嗎?老看外麵。”
雲枝收回目光,一陣訕訕:“沒、沒事。三姑娘,奴婢......”
解璿把裝滿點心的碟子朝她推了推:“你還沒吃早飯吧?這個拿去吃。”
她的飯菜,不說多好,比起身邊侍女,還是強了不少。她也吃不了許多,常分些給她們。隻不過,以前這些福利,大多屬於雲桃。
雲枝挺意外。看著那盤點心,有點傻傻的。
自家姑娘......到現在,還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嗎?
這個時辰了,雲桃尚沒有出現,例行嘰嘰喳喳圍繞在姑娘跟前湊趣......姑娘她一點不在意嗎?
可是,雲桃這麽磨磨蹭蹭的失職,姑娘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她擔心。
解璿快要吃完的時候,外麵傳來一聲撕心裂肺地哭喊,一個人,披頭散發,從門外衝了進來。
雲枝嚇了跳,本能護在解璿身前。定睛細看,才發現是雲桃。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臉,大放悲聲。
“三姑娘!三姑娘......我的臉......我的臉.......”
“你的臉怎麽了?”
解璿似乎嚇得站了起來。一雙眸子,不期然閃過冷嘲。
雲桃放下手。雲枝瞧向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哆嗦了下,脫口驚呼。一邊驚呼,一邊顫巍巍手指她:“你、你臉怎麽弄成這樣了雲桃?”
曾經甜美嬌俏的一張臉蛋,如今布滿坑坑窪窪的紅疹子。大點小點,很多地方被搔破了皮,血糊糊的。看上去既可怖,又惡心。
“我也不知道......”
雲桃撲到解璿腳下,嚎啕大哭:“一覺睡醒,就這樣了......三姑娘......三姑娘求求您一定要為奴婢做主啊......”
“太......太可怕了!”
解璿抽出被她抓在手裏的裙角,往後退了兩步,眼中滿是恐懼之色:
“雲......雲桃,你莫不是.......沾染了豆疫什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