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賞你吧

“三姑娘......三姑娘您沒事啊?”

為首小撮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跑到跟前,手撐住膝蓋,呼哧呼哧喘粗氣。他是解府大管家解福祿。

“方才夫人見著五姑娘回去,渾身濕透了。一問,五姑娘才說您掉進了水裏。您這......”

他上下打量解璿。三姑娘連根頭發絲也沒濕,哪像是掉進水裏的樣子?

就是坐在地上,比較奇怪。他三角眼疑惑地張望了下四周。

“三姑娘,披風拿來了。”

雲枝從後邊擠過來,把披風給解璿披上,一頭霧水地瞧圍住自家姑娘的解福祿等人。

“那、那既然三姑娘沒事,小人們先告退了啊!”

解福祿訕訕。

解璿黑黢黢的眼瞧他一瞧,解福祿覺得三姑娘那目光滲人得很。想再看清楚點,雲枝攙著三姑娘,已是低頭轉身了。

她們尚沒起步,迎頭又來了群風風火火的女人。

嫡母蔣氏,手裏牽著哭哭啼啼的解姍,一張美豔的臉扭曲得猙獰可怕。

解璿帶著雲枝,剛屈膝下去準備給她行禮。蔣氏反手就是一記耳光,抽得解璿踉踉蹌蹌,倒退數步,跌在雲枝身上。

“死丫頭!”

蔣氏指著她,破口開罵:“你哄你五妹妹來湖邊玩什麽水?害你五妹妹一身濕成這樣?”

解璿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臉。蔣氏手上帶的戒指,劃破了她嘴角,鮮血的鐵腥味迅速鑽入她唇舌間。

不容她辯駁,蔣氏上下打量她一眼,越發生氣:“你倒是從頭到腳幹幹爽爽一身,瞅你五妹妹成了啥樣?”

轉頭怒視解福祿:“管家,到底是什麽東西掉進湖裏了?找出來沒有?”

解福祿連忙吩咐跟隨的解府下人,去找長竹竿和撓鉤,往湖裏掏。

解姍凍得哆哆嗦嗦,充滿懷疑的目光,一直在解璿身上打轉。

“母親,”

解璿淡淡開口:“五妹妹渾身濕透了,你應該讓她先回去換衣裳。不然,受涼了可就不好了。”

蔣氏怒目橫過來,手臂作勢晃動。解璿後退兩步,與她保持一定距離:

“還有,五妹妹是自己跑來湖邊玩的,先前我還擔心她來著。她胡說八道我掉進水裏......女兒覺得,母親應當趕緊為五妹妹請個大夫瞧瞧......”

“大白天的,若撞了什麽邪,可就不太好了。”

蔣氏母女一怔。解璿似笑非笑,垂下的眸子,跳動著地獄般灼熱的黑焰。

解姍抱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自己,莫名感覺更冷了。帶著恐懼,連忙拉蔣氏:“母親母親,我們快回去吧!沒有掉什麽東西,可能是我看錯了。”

“不管怎麽說,身為姐姐,在有事發生時,你不護緊妹妹,就有錯。罰你禁足半月,抄十遍女戒!聽清楚了嗎?”

蔣氏氣憤丟下這句話,讓解福祿帶人繼續搜查後園,方才帶著解姍離去。

解璿低頭摸著自己袖子。

“三姑娘......”

雲枝在旁,顫聲呼喚:“夫人.......她們已走遠了。”

解璿抬起頭,麵無表情:“嗯,我們回去吧。”

走回自己小院,天色差不多黃昏了。雲枝服侍解璿梳洗,末了又找出傷藥,小心翼翼處理她嘴角的傷口。

隔三岔五,自家姑娘總會被蔣氏、以及其他姑娘尋釁磋磨。受傷是家常便飯。她早習慣熟練善後工作了。隻是每次對著自家姑娘那張臉上的青青紫紫,還是會有些難過。

但凡......

但凡自家姑娘長得稍微不出眾那麽點,受到解府女人們的排擠、嫉妒,也會少得多吧?

塗完藥,雲枝收拾桌子的瓶瓶罐罐時,看見半躺在榻上的解璿,從袖中拿出了一枝玫瑰花。

紅豔豔的顏色,上麵還帶有水露。可惜揣在袖中那麽久,已經少許萎了。

“找個好看點的小瓶子,把它養起來。”

解璿把花遞給她:“放......就放我臥室裏吧。”

這是她活了兩輩子,第一次收到男人的贈與。

上輩子,她們不是汙蔑構陷她紅杏出牆、**後宅嗎?

這輩子,她就真真切切,找個男人,勾搭勾搭。

回憶了下那個金發少年的天空藍眼睛,她嘴角下意識地,往上彎了彎。

“真漂亮的玫瑰啊!”

雲枝放下手裏的活兒,擦了擦手,才向前接過花。一麵四處找瓶子,一麵忍不住疑惑:“三姑娘您這是從哪裏摘來的啊?這季節,不是玫瑰花開的時候吧?都深秋了。”

解璿沒接她的話茬。

自家姑娘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性子,雲枝也不指望她跟自己閑嘮嗑,徑直忙活去了。

解璿從書架上,抽了本線裝書,準備翻閱。她身邊另一個貼身侍女雲桃,手裏拿著巴掌大的小盒子,走進來。

“三姑娘,您下午出去後,四姑娘來過了。還留了一盒胭脂,說是京城春林樓的最新出品,送給您。”

雲桃把盒子輕輕放在桌麵上。俏麗的蘋果臉,因為含笑,一對酒窩小小顯露出來。

解璿深深看了她一眼。

就是這麽個外表嬌憨可愛的婢子,她以前多有偏愛,仰仗為心腹。卻在她陷入深淵即將滅頂時,這婢子往她頭上加碼了最後一方巨石。

所有印證她品行不端,肮髒汙穢的證物,全是這個雲桃,從她房間裏翻出來的。

莫須有的東西,怎麽能翻出來?

自然而然,是雲桃提前受命,藏在那裏的。所以,被視為與她沆瀣一氣的雲枝,遭受殘酷虐打和折磨,死在了她前麵。

人心真是難測啊。

上輩子,最信任的侍女出賣了她。

而冷落疏遠的侍女,為護她清白,至死也咬牙沒有承認對她的諸多指控。

閉了閉雙目。解璿放下書,打開了那個精美的盒子。

裏麵薄薄一層胭脂膏,淡紅色澤,散發出幽幽誘人的清香。

她瞳色更深黯了些。

四姑娘解婉,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前世她用了這盒胭脂膏。結果,第二天臉上就出了密密麻麻的紅疹子。導致蔣氏把她隔離在院子裏,病了將近三個月。

她為此錯過了當年的花會。

恰巧那次花會,讓解婉邂逅了刑部侍郎庶子,得以高嫁豪門。而活潑開朗的解姍,也遇到了她生命中的貴人:二皇子。

解姍尚未及笄,二皇子便迫不及待納了解姍為側妃。

解璿指甲深深掐進手心的肉裏。

怎麽可能!重來一世,她還任由她們如此幸福。

她曾經爬不出來的地獄,即使化為猛鬼修羅,她也要把她們推下去,萬劫不複!

看向正用豔羨眼神偷瞄自己手裏胭脂膏的雲桃,她微微一笑,把盒子遞到雲桃麵前:“我臉有傷,哪能用這東西。放著也是白糟蹋了,不如......賞你吧!”

“真的嗎?”

雲桃喜出望外,緊緊捧住盒子:

“三姑娘,您真是對奴婢太好了!奴婢下輩子變牛變馬,也還要來報答您。”

解璿淡笑。笑意不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