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亡凝視下的補課
第一節 鄰家小妹妹
周日，高三年級晚自習臨近放學，教室裏有些亂哄哄的。
“明天的晚自習我不來了。”易辭將手中的草稿本扔給蔣飛。
蔣飛看著上麵三下五除二解出來的答案，搖搖頭笑道：“你都被保送了，上不上自習還不是你的自由？”
頓了頓，蔣飛睨了他一眼：“真羨慕你。”
易辭將手中的筆轉了一個圈，道：“我可能未來一兩個月，都不會來了。”
“什麽？”蔣飛愣了愣，顫抖著手指著易辭，像是被拋棄的糟糠之妻，“易辭，你要拋棄我！”
易辭靜靜地看著他表演，吐出一字：“滾……”
蔣飛馬上變正經，“咦”了一聲道：“我看你前段時間晚自習都在給你弟弟做知識點總結，你弟弟也不是個不開竅的啊，怎麽，你爸媽還要你專門留在家給你弟一對一輔導？”
“沒錯。”易辭頷首。
“那要不……”蔣飛打著主意，笑得不懷好意，“你把你弟帶到班上來輔導吧。我這個班長給你開後門，順帶著給我答疑解惑。”
“不行。”易辭直接否定。
“為什麽啊？”蔣飛不解。
晚自習的下課鈴聲響起，易辭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我輔導的不止一人。”
“什麽？”蔣飛瞪大眼睛看著易辭站起將書包背在肩上，錯愕道，“難道……難道又是你家樓下那個鄰居？”
易辭還沒說話，蔣飛又一個激靈：“等等！上次那個小姑娘？她是不是就是你那個鄰居小姑娘！”雖然上次見到的那個小姑娘臉上的痘痘比較多，但跟他記憶裏，兩年前在易辭家看見的那個長相甜美、哭得淚眼汪汪的小姑娘還是有點像的。
蔣飛突然來了勁兒，上前鉤住好友的脖子，玩味道：“那小姑娘還敢跟你補課？我記得她那次……可是哭得好崩潰哦！”
易辭想到那雙淚眼，抿了抿唇。
第二節 補課進行時
周一晚上，吃過晚飯後，江柚綠戰戰兢兢地上了樓。
“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易時開門看見江柚綠，促狹道。
江柚綠往屋裏看了一眼，咽了一口唾沫道：“開始了嗎？”
“還沒有，我哥在洗澡。”易時好笑地看著她，“至於嗎，那麽害怕？臉都白了。”
“說得好像你當初沒有怕過！”江柚綠翻了一個白眼，要不是為了治痘痘，打死她也不會來補課，“這是我媽讓我帶的水果。”
第二天，吳怡麗就帶著江柚綠去了醫院，可謂是說到做到。那她自然也得履行承諾，雖然上一層樓她花了十分鍾……
“叔叔阿姨呢？”江柚綠將水果放下，好奇地問道。
“他們今晚有飯局，回來也不知道幾點了。”說著，易時在客廳的茶幾邊坐下，桌上已經擺放好了書本。
看他這麽乖都開始看書了，江柚綠心中一緊道：“你那天……易叔叔……你還好吧？”
“你看我好不好？”易時拍了拍胸口示意。
江柚綠正準備打探口風，浴室的門把鬆動，她條件反射地轉身。
“易辭哥！”江柚綠熱情地打著招呼，臉上的笑容熟絡得仿佛跟易辭是親人，哪還有剛才進門時的緊張兮兮。
“嗯。”
易辭肩上搭著一條白色的毛巾。剛洗完澡的他身上還氤氳著水汽，江柚綠眼神不自覺地在他身上轉悠。
撇開她對易辭的那些“偏見”，她還是很肯定易辭的顏的，最起碼從小到大，她沒見過有哪個男生能比易辭還好看，還是越長越好看。
那張清冷俊美的臉，外加走路帶風的氣場，是天生的王者、老天爺的寵兒，江柚綠搖搖頭，可惜是座冰山。
“我先去吹頭發。”易辭睨了一眼長籲短歎的江柚綠，移開視線。
易辭進了屋，易時“嘖嘖”開口：“江柚綠，你可真厲害！上一秒還怕我哥怕得要死，下一秒就可以狗腿地打招呼？”
還不是為了生活，江柚綠懶得理易時。
“不過你也不用怕。”易時拿起桌上的筆記本，冒著星星眼，“你看看，這是我哥給我總結的知識點，多麽溫柔一男的啊！”
“這是……”江柚綠看著那筆記本裏夾著的試卷，有片刻恍惚。
“哈哈！你說這個試卷啊，我也不知道我哥從哪兒弄的試卷，根本不是我的！題目錯得毫無章法，我哥還認真幫我做了弱點分析，你都不知道得知真相後我哥當時那個臉黑得喲哈哈！”
江柚綠：“……”突然陷入死亡的恐懼當中。
江柚綠當初構想的是，她不能出賣朋友，但也不能得罪易辭，所以就想出了“偽造”這麽一招。她修改了易時真實的排名，雖然沒有易時改的名次那麽高，但也比他真實的成績好，這樣如果易時就算發現是她給的成績單，也不會怪她，畢竟她給的又不是真正的成績。
修改了成績單上的名次後，就得做給易辭的試卷，為了湊上成績單上的分，江柚綠照著答案隨便做的，自然錯得毫無章法。
“不好笑嗎？”易時看著白著臉的江柚綠遲疑了一下。
江柚綠擠出一抹幹癟的笑容：“你可能不理解一個將死之人的心情……”
易辭很快就從房間裏出來，盤腿在茶幾前坐下。他左手邊是易時，右手邊是瑟瑟發抖的江柚綠。
“你就按照我之前說的複習。”易辭朝易時說完這句話後，伸手按住江柚綠正在緩慢挪動的試卷。
江柚綠：“……”場麵一度很尷尬。
“咳咳咳！”她劇烈地咳嗽起來，捶著胸口，“易辭哥，我最近感冒了，我還是離你們遠點吧，不然傳染給你們了。”
“吃藥了嗎？”他問。
“哥，你放心，我肯定吃了。”
“那戴上這個吧。”易辭拉開茶幾下的抽屜，從裏麵拆出一個一次性醫用口罩，朝江柚綠招招手，“過來。”
江柚綠嘴角一抽：“……”這是什麽家庭，怎麽啥都有？
老實戴上口罩的江柚綠重新回到易辭的右手邊，身側人身上好聞的沐浴液味道縈繞在她的鼻尖。她不敢抬頭，而是盯著對方力與美的手臂，暗搓搓地想，這麽好看的手打人應該很疼吧……
“成績單跟試卷帶來了嗎？”
頭頂傳來易辭的聲音，江柚綠縮了縮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易辭在說“成績單”跟“試卷”時，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帶……帶了。”她將成績單跟月考試卷老實交給易辭，然後戴上了眼鏡，一副好好學習的樣子。
其實能考上縣一中的學生，基礎都不會太差，但她還是有些羞恥心的，畢竟在易辭跟前，她隻能叫差生。
“準備學文？”易辭清冷的聲音伴隨著“沙沙”的翻卷聲響起。
江柚綠鼓起臉，又剛又道：“學文……學文怎……怎麽了？”她知道有不少人覺得文科是成績差的人的選擇，她也知道易辭聰明，是理科中的扛把子，但這也不代表他可以瞧不起自己！
易辭睨了戰鬥狀態的江柚綠一眼，淡淡開口：“你文綜成績不錯。”
江柚綠：“……”原來是誇她啊……尷尬……
“我看看！我看看！”一旁的易時從哥哥手中抽出幾張成績單，看到江柚綠文綜成績在全年級的排名，驚歎道，“沒想到啊江柚綠，你文綜成績這麽好，都進前百了。”
縣一中的成績單變態之處在於它不僅每一科在班級有排名，連全年級的排名都會給你劃分出來。
作為普通班的普通學生，文綜成績能夠在全校排前一百，那是很不錯了。要知道，一中高一年級一共有二十四個班，小縣城一個班級學生最少都有六十人，而文綜的成績不像理綜成績懸殊那麽大，所以你追我趕差一分可能排名就掉很多。
不是江柚綠自己吹，她的文綜成績連他們老班都誇過好。
破天荒被易辭誇，江柚綠有些飄飄然，可易辭下一句就把她拉回現實：“你的語數成績很普通，英語，很差。”
“很差”兩個字像千斤頂一般砸向她的腦袋。英語差她承認，可她數學成績還行啊！每次都能考一百分左右，哪裏一般了？
江柚綠不滿地嘟囔：“我數學很好了好嘛……”對文科生來說數學本就讓人很頭疼，但江柚綠例外，她最差的學科是英語。
“或許放在你們班，你的數學成績還算可以。但是從全年級看，應該說你們班數學整體水平都差。”易辭在她的數學成績邊敲了敲，意味不明道，“101分，全班排名十五？”
江柚綠：“……”他們班數學整體水平是不怎麽好。
“還有英語，是不是中考後，你就再也沒按我說的學習英語了？74分？”易辭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江柚綠心驚膽戰，這哪是來補習的，全然像極了秋後問責的！
中考結束後她就謝天謝地不用在易辭那兒補課了，哪裏會想到上高中後的今天，她會再次回到這裏！
見她臉上寫滿了尷尬，易辭開口：“分班考的理科你不用擔心，都是基礎不會太難，我會整理一份資料給你。但如果你想考上實驗班，你的成績還有待提高。你是想應付分班考，還是想考實驗班？”
易辭問得認真，江柚綠也明白，想考文科的實驗班，除了分班考的各科成績要及格以外，文科成績的排名也要好。
“實驗班。”她堅定道。
“好。”易辭留下她的月考試卷，“既然你愛寫試卷，那麽我們就從做卷子開始。”
江柚綠瞬間瞪大眼睛看著易辭，溫熱的氣體慢慢拂白了鏡麵。
易辭的報複，雖遲，但到。
第三節 英語學渣
江柚綠對英語的不喜，可以追根溯源到一個女人身上，那就是她小學的英語老師。
都說老師對孩子的影響很深，江柚綠深以為然。
她還記得那天北風呼嘯，教室中間的窗戶上破了一個大洞，冷冽的風灌入室內，英語老師打了一個哆嗦，讓不會讀單詞的學生去堵窗口。
她就是那個堵窗戶的笨學生，一節課下來，渾身僵硬到連路都不會走。最後放學，教室裏的學生都走完了，她一個人慢慢蹲下身，再想動一動都費勁得很。
“你在這兒做什麽？”
聽到聲音，小小的江柚綠慢慢抬起頭，看見一張帶著奶膘的漂亮臉龐，雖然年歲小，但已自帶酷酷的氣場。
說來老天總是讓她在丟臉的時候遇見易辭，往日裏根本不會從四年級路過的易辭，那天也不知為何會經過他們班，看見教室裏隻剩她就走了進來。
江柚綠記不清自己具體是怎麽說的了，隻記得易辭蹲下身問她：“能不能動？”
“不……”因為臉凍僵了，她說話都有些艱難。
易辭環顧教室一圈，最後看到她的書包，走過去打開，再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他拿著她的手套、圍巾、帽子。
莫名地，她察覺到他在生氣。
“哥……我動不……”
她話還沒有說完，易辭就握住她的手，觸及她冰涼的手指，他一言不發地給她戴手套，戴好後，他又將她的帽子、圍巾給她戴好，動作認真專注。
確保她不會冷後，他扶起她：“走，我們回家。”
小小的江柚綠從來沒發現回家的路會那麽長，她幾乎艱難地走幾步就得休息一會兒。跟易辭走到了銀行門後，他們坐在銀行的台階上休息，周圍很多家長好奇地看著他們。
“易辭哥……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等你這樣子回家，下午都開始上課了。”易辭蹲下，“你上來。”
因為是冬天兩人穿得都挺厚，背最後是沒背起，易辭便摟起她，每走兩步休息一下。
等到了家，易辭已經一頭的汗，冷白的皮膚變得通紅。
吳怡麗詢問他們怎麽了，江柚綠對學校發生的事情閉口不談。那時候她年紀小，雖然覺得因為單詞不會讀而被罰堵窗戶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但對英語老師也討厭到了極致。哪怕她後來聽到那位英語老師因為體罰學生被投訴勸退後，也改變不了她對英語的不感興趣。
後來初三因為英語成績太差，她在易辭那兒補課被他“虐”得實在太狠，有幾次崩潰到哭。但就算她哭，易辭都不會讓她喘口氣。
經常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著易辭的問題，易辭在旁邊麵無表情地告訴她回答錯誤，罰她抄十遍，下一秒，她會“哇”的一聲哭得更加撕心裂肺，看得一旁的顧媛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吳怡麗尬笑道：“我家易辭有些太嚴格了哈……”
吳怡麗良久緩過神，後怕地喝了一口水壓壓驚：“你這孩子以後適合搞科研……嚴格嚴謹……”
那時候江柚綠想不明白，就算是付費的輔導老師都不會像易辭這樣嚴格要求，他一個不收錢的幹嗎對她那麽狠？後來她考上一中，雖然依舊沒參透易辭為什麽對她嚴格，卻感謝易辭的嚴厲，因為一中畢竟是市重點高中，學習氛圍很好，如果沒有易辭，可能她就上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過著不知進取的日子。
隻是感恩的心在她得知還有第二次補課就消失了……
連續四個晚上的補課，江柚綠已經有種窒息的感覺，不僅是學習氛圍，還有就是她臉上的中藥膏。
她每晚都要敷中藥膏，為了節省時間，她索性就頂著敷了藥膏的臉來補課。可當她這樣來到易辭跟前時，她發現，易辭有些不適應她臉上的中藥味！
“泰山怎麽寫？”易辭用指間的筆點了點試卷上的作文題，目光落在江柚綠那張黑漆漆的臉上，微微皺眉。
想忽視那道視線都難，不過江柚綠有些惡作劇得逞般高興，她知道自己臉上的中藥膏味道很怪，甚至可以說臭，但她就想看到易辭嫌棄但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什麽？”她剛才太開心神遊了，沒聽仔細他問的什麽。
“泰山，用英語怎麽寫？”易辭看著她眼底狡黠的光，屏住呼吸再次重複一遍，語氣有些不高興。
不高興？“易不高興”他出現了！江柚綠心頭一跳。
說好的一對二輔導，因為易時聰明的大腦，在昨晚已經變成易辭與她的一對一。
不得不說人比人真的是氣死人，有些人雖然玩心大，但天生的好頭腦，隻要一收心認真學習，那進步的速度讓別人望塵莫及。易時現在在他自己的房間做題，徒留她一人麵對恐怖的易辭。
“嗯？”易辭發出一個詢問的音，聽著漫不經心，實則淩厲如刀，仿佛江柚綠三秒之內再不開口，她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隻是江柚綠越慌，越什麽也想不起來……
她低著頭抓耳撓腮，偶爾忍不住去瞟易辭的表情。
易辭不動聲色。
“能……給我兩次機會嗎？”江柚綠抬起頭真摯且小心地發問。
易辭：“……”這就是她想了半天要說的話？
“Taishan？”江柚綠發出一個老外說中文的語調。
易辭眼神一暗，江柚綠心中一驚，顫抖著音調使用了第二次機會：“Thailand？”
“Thailand是泰國！”易辭看著眼前的少女，胸口起伏，氣不打一處來。
江柚綠狠狠打了一個哆嗦，對對對！就是這個死亡眼神！這個可怕凝視！
她是真的忘記了嘛！
“是Mount Tai。”易辭“沙沙”在試卷的空白位置寫下泰山的英語單詞，隨後接著道，“把這句話翻譯寫出來。”
江柚綠鬆了一口氣，朝作文提示看去——“古代很多帝王都會去朝拜泰山。”
江柚綠看到“朝拜”兩個字，大腦短路了。
“易辭哥……我寫好了……”
心虛的女聲讓易辭多看了江柚綠兩眼，待草稿落到他手上，對方將自己縮成一團。
易辭看著草稿上的英文句子，目光忽地一滯，像是看見了蒼蠅：
“Let your head ‘peng peng’ on the groud？”
江柚綠聽易辭不可置信念完句子後再次抱緊了自己，小聲道：“我錯了……”
易辭握緊了手中的筆。
江柚綠仿佛看到了易辭背後升騰起來的殺氣，如果易辭的眼神真的可以殺人，恐怕她這個英語學渣早就被他千刀萬剮了。
“從明天開始，我會檢查你單詞默寫情況，錯了就罰抄。”易辭深吸一口氣道。
“啊？”江柚綠慘叫一聲。
“哥，火氣這麽大？”江柚綠走後，易時斜倚在廚房門口，看著易辭喝水。
易辭睨了他一眼，擰緊瓶蓋道：“偷看得挺開心？”
“嘿！”被戳穿的易時揚唇一笑，看他哥給江柚綠補課簡直是人生一大開心事。江柚綠是誰啊？江家小霸王花啊！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到他哥這裏得像隻弱小無助的貓。
“你都不知道江柚綠有多搞笑。高考有倒計時一百天，她有一份在你這兒補課的倒計時表。”易時看著哥哥的表情，笑得越發恣意明媚，一字一句補充道，“自製的。”
聞言，易辭眼神暗了暗。
第四節 喜歡的人
“又是活下來接近勝利的一天。”江柚綠雙手合十感謝上蒼。
朱玲玲聽見江柚綠的自言自語，好奇地朝她手中的東西看去，隻見她鄭重地在本子上畫掉一個數，感激地念道：“還有六十九天……”
“你這是在做什麽？”朱玲玲不解道。
“這是我脫離苦海還剩下的天數。”
朱玲玲了然，搖搖頭歎了一口氣道：“嘖，你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完，朱玲玲視線無意間瞥向窗外的人影，她猛地戳了戳江柚綠，“你快看外麵，‘天降’！”
江柚綠沒想到事隔這麽多天，“天降”還會找到她。
“謝謝你上次幫我。”“天降”將手中的奶茶遞給江柚綠，粉白的小臉上有些羞赧。
“噢……噢，沒事。”江柚綠有些受寵若驚。
“那個，你其實不是易時的大嫂吧？”“天降”猶猶豫豫道。
“啊？”江柚綠下意識地有些戒備，這位該不會也是來跟她拜妯娌的吧？
“其實我知道那天那個學長是易時的哥哥，你跟易時是鄰居，住樓上樓下。”“天降”溫暾著說。
“易時告訴你的？”江柚綠愣了愣。
“天降”搖了搖頭，笑道：“我跟易時沒關係，他送我奶茶隻是因為不小心把我奶茶撞灑了。這個……麻煩你把這個交給易時的哥哥。”
“天降”塞給江柚綠的是一封信，拿著信回到座位的江柚綠有些如墜雲裏霧裏。
“信？‘天降’讓你把它轉交給易時嗎？”朱玲玲看著她手中的信，有些震驚。
“不是。”江柚綠表示自己也很蒙，“是給易辭的。”
“易辭？”朱玲玲拔高音調，又驚又奇，“她怎麽會認識易辭？”
江柚綠將那天發生的事兒說給朱玲玲聽。闡述完，她“噝”一下疑惑道：“你說她為什麽沒懷疑我是易辭的女朋友啊？”
朱玲玲翻了一個白眼，她還以為江柚綠發了半天的呆是因為疑惑。她恨鐵不成鋼道：“隻有瞎了眼的你會覺得易辭不如易時！你都不是易時的女朋友，連緋聞對象都不算，人家怎麽會覺得你跟易辭有關係？”
江柚綠頭上冒出無數個問號，不願意相信“她不配”這個事實：“那‘天降’怎麽知道易辭跟易時的關係，還知道我跟他們住上下樓？難道不是因為易辭跟她有關係？”
“你忘了那兩個知道內情的‘女混混’跟她一個班的嗎？不要小瞧人類捕捉信息的能力，尤其是女人。”朱玲玲意味深長道。
“所以……‘天降’不喜歡易時，而喜歡上了易辭，那個閻王？哈哈哈！”江柚綠反應過來後爆發出一串笑聲。
朱玲玲看著喜聞樂見的江柚綠，嘴角一抽：“吃人嘴軟，你還是想著怎麽把信交給易閻王吧。”
江柚綠的笑聲戛然而止。
幫人給易辭遞信這事，江柚綠小時候可沒少幹。
雖然易辭氣質冷絕，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但奈何長得好看，惹得一群女孩願意去“飛蛾撲火”，憧憬著萬一見鬼了呢！
那時候，隻要信不是給易時的，對方還用零食給她當“跑腿費”的，江柚綠都是很樂意去幹這件事的。因為小人之心的她時時刻刻期待著易辭早戀被抓，毀掉“三好學生”的人設，這樣她媽就可以不用天天讓她向易辭學習了。
按朱玲玲的話說，她像極了籠罩在“別人家孩子——易辭”光環下成長起來的變態。
剛開始送信給易辭的時候，她裝作天真無邪不知粉色信件為何物的樣子，但後來被易辭撞破她歡喜地收著別人送的零食，還打包票拍胸脯說絕對送到時，末日就降臨了。
易辭不僅沒收了她所有的“跑腿費”，還讓她給每一個送信的女生寫拒絕信，每一個拒絕的理由還不能重複，他會檢查的。而收到拒絕信的女生要麽在她跟前哭哭啼啼，要麽在她跟前破口大罵。每天她不僅要抓狂拒絕信怎麽寫，還要像售後服務般，賠禮又道歉，那段時間簡直就是她的噩夢。
事後，易辭警告江柚綠，如果她再幫別人給他遞信，後果自負。
江柚綠看著自己手中的信，犯了難。
易家，晚上七點。
江柚綠鄭重地將白天得到的那杯奶茶放到易辭跟前。
易辭看到奶茶，眉峰挑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江柚綠雙手奉上那封信，像呈遞聖旨般：“易辭哥，這是上次那個被人圍堵的女生，讓我交給你的信，還有這杯奶茶，也是她給我的，說是感謝上次我出手相救。我想了一下，英雄救美的是你，這奶茶應該是你的。”
語氣畢恭畢敬，態度誠懇。
易辭拿過那封信，看了一眼裏麵的內容後將信收下，打開課本道：“奶茶給你吧，我不喜歡喝。”
“嗯？”江柚綠猛地抬起頭，“你就這樣收下了？”
“不是給我的嗎？”易辭反問。
“當……當然！”江柚綠連忙跟著打開書本，但還是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嗎？”
“什麽話？”易辭盯著她。
“就比如……”再給他這種東西就讓她吃不了兜著走？江柚綠與易辭四目相對，心情複雜，他到底還是不是易辭？他居然收了信欸！虧她一路上還在想各種說辭，他就這麽輕鬆愉快地收下了？
那封信江柚綠偷偷打開來看過，裏麵隻寫了一個QQ號。這種簡單粗暴的交友方式，江柚綠還是第一次遇見，跟“天降”溫溫柔柔的外表一點也不符。
難道易辭對這種反差萌有好感？
“準備開始聽寫A單元單詞。”易辭說完話發現身側的人沒有任何動靜，他偏過臉看向江柚綠。
“易辭哥——”
江柚綠兩手放在腮邊，撒嬌賣萌比畫著：“人家、今天、不想、聽寫單詞嘛——”尾音的拖長伴隨著撒嬌搖晃的身體。
易辭冷淡的一雙眼看著江柚綠那張塗成鍋底的黑臉。
江柚綠：“……”
“對不起，我有病。”說完，江柚綠立刻埋下頭拿起筆。
易辭盯著她的小腦袋，嘴角突然隱隱一勾。
第五節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你哥可能有喜歡的人了。”
操場上，廣播體操正播放到跳躍運動，易時聽到江柚綠這句話後瞪大眼睛：“你說什麽？”
“欸，大哥你別呆住了啊，跳起來啊！老班在上麵看著呢！”江柚綠蹦躂著咆哮。
“跳躍運動最傻了。”易時站在原地就甩著胳膊意思了兩下，催促著，“你快說清楚啊？”
“就是昨天晚上我幫人遞信給你哥，信上讓你哥加對方QQ，你哥收下了那封信。”
“那你怎麽不向我媽舉報？”易時道。
“嗯？我是那種人嗎？”江柚綠詫異道。
“你不是嗎？”易時笑罵，“包，就知道拖我下水。”
江柚綠眼睛笑得眯起，在幹壞事這方麵，還是易時最懂她。
晚上，易家，易辭的房間內。
江柚綠催促道：“你快點，你哥馬上就回來了！”
“你不要催啊！”易時輸入開機密碼的手不停地顫抖，他大腦亂哄哄的，這要是被他哥知道了，這要是被他哥……
“哎，怎麽還沒登上QQ啊？”江柚綠心急如焚，看見易時握著鼠標的手哆嗦著，更加緊張了，“你不是說我嗎？你在這裏抖什麽？”
“我這不是緊張，而是身體不受控製！”易時辯解道，“你快去陽台看著啊！我這邊搞好會跟你說的。”
“好，那你快點噢！”江柚綠再次跑到陽台上放風。
進了巷子的蔣飛“哎”了一聲，指著陽台上躊躇不安的人影道：“那個是不是在你家補課的鄰家小妹妹啊，她每天補課來這麽早的嗎？這才剛放學沒多久吧？”
易辭順著蔣飛指的方向看去，眼睛微微眯起。
“他來了！他來了！”第一時間發現目標人物的江柚綠衝回房間。
好不容易登上QQ的易時聞言一激動，伸出手直接把電腦插頭給拔了。
江柚綠跟易時麵麵相覷，看著電腦插頭上連帶著的牆壁插座，又機械地轉動腦袋看向牆上**的電線。
江柚綠：“……”
易時：“……”
“記得拖延住我哥！我去修！”
“易時你！”江柚綠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易時一掌推出門外。
“哎？小妹妹要小心點哦！”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江柚綠沒站穩的身子，江柚綠抬起頭，看見一張笑意盈盈的臉。
蔣飛笑眯眯地看著江柚綠，這小姑娘比上次看著，臉上的痘痘沒有那麽嚴重了嘛。
江柚綠的視線從蔣飛的身上瞥向他旁邊的人，頓住。
“你們在做什麽？”易辭目光深沉，瞥了一眼江柚綠腰間的手。
蔣飛察覺到那刀子般的眼神後連忙撒手做無辜狀。
“我……我們……”
“啊！”一聲尖叫自屋內傳來，江柚綠腦海裏蹦出“觸電”兩個大字，瞬間小臉嚇得毫無人色。
“易時！”她衝回屋內大叫。
屋內，易時慘白著一張臉貼著牆角，指著窗戶上不知哪兒飛進來的東西，顫抖著聲音道：“有有有……有蜜蜂。”
江柚綠：“……”您可是一中有名的扛把子哎，您怕蜜蜂？
“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你們做了什麽嗎？”電腦前，易辭拿著插頭在他們跟前晃了晃。
江柚綠跟易時心虛地互看了對方一眼。
“所以你們是懷疑易辭談戀愛了？很好奇想看一看，結果因為緊張把插座都給拆了？哈哈哈！”蔣飛聽完江柚綠跟易時的話後總結發言，笑到肚子痛，他看向易辭調侃道，“你這個做哥哥的，平時未免也太嚴肅了點吧，你看這兩個小孩，都不敢直接來問你，偷偷摸摸的，像是來搜集證據一般。”
聞言，江柚綠跟易時身軀顫了顫，還別說，他們就是來搜集證據的。
“你跟我進來。”易辭起身，叫易時進屋。
易時求救般看向江柚綠。
江柚綠眼觀鼻鼻觀心。朋友，就是在關鍵時候拿來舍棄的。
易時：“……”
待臥室的門關上以後，蔣飛看著江柚綠，友善地安慰道：“你不用擔心，虎毒尚且不食子，那是他弟弟，他會讓弟弟留一口氣的。”
江柚綠：“……”
沒多久，臥室的門就打開了，江柚綠原本以為會看見一個垂頭喪氣的易時，沒想到易時滿麵春風地從裏走出來。
身後，易辭手裏拿著一個東西，遞到蔣飛跟前道：“你可以走了，快上晚自習了。”
“唉……一點看戲的機會都不給。”蔣飛歎了一口氣，接過U盤。
高三學生學習壓力大，他們班主任決定周六晚自習給學生放一部電影，讓學生自己選擇看什麽，至於下載的任務，就落到了班長蔣飛的身上，但蔣飛住校身邊沒有電腦，蔣飛便找了易辭幫忙下載。
“那我走了。”蔣飛向三人揮揮手，目光最終落到江柚綠身上，給她加油打氣，“別怕哦，易辭可是被我們稱作‘易甜心’呢，別看他表麵冷若冰霜，其實內心溫柔細膩體……”
“啪！”房門關上。
蔣飛摸了摸鼻子，這家夥什麽時候脾氣變得這麽暴躁了？
發生了這麽一個事，晚上的補課也還是一如既往地進行著，隻是與往常的氣氛不同，今夜安靜得可怕。
原本江柚綠就感覺易辭的話不多，今晚易辭更是板著一張臉能省則省，讓江柚綠愈加心虛。
江柚綠將演算好的方程式寫在試卷上，交給易辭檢查。易辭掃了一眼，在旁邊打了一個叉後再次退還給她。
江柚綠喪氣，他連死亡的凝視都不願意給她了。
易辭低頭看著書，身側的人再次將試卷遞了過來，上麵重新寫了解題過程，這一次答案終於正確了，隻是……他的目光落在題目下麵的字上——“易辭哥，對不起。”
“哥，真的對不起。”見易辭看見那字，江柚綠立刻開口，十分抱歉道，“你可以罵我，朝我發火，我知道是我的錯，你不原諒我都行！你別……別這樣不說話啊……”
江柚綠眼眶一酸，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易辭這個樣子，讓她覺得自己特別不好。
“繼續做題。”易辭移開視線，退回試卷，聲音清冷地說道。
江柚綠嘴一撇，淚水就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啪！”
一滴淚落在試卷上，隨後又落下第二滴第三滴。江柚綠眨了眨眼睛，用手拭去眼淚，不知為何，眼淚卻越擦越多。
紙巾被遞到她跟前，她看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哇”地哭出了聲。
聽到動靜的易時從自己的房間裏慌慌張張地跑出來：“怎麽了？怎麽了？”
易辭平靜如水的眼睛看著易時，易時止住腳步，看著哭泣的江柚綠尷尬道：“那個……有事叫我哈……”說完，回屋、關門，動作一氣嗬成。
“你哭什麽？”易辭平靜地問。
“哥……嗚嗚嗚，我錯了……對……對不起！”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耳朵貼在門上聽到自家哥哥問出這句話後的易時不禁感歎，他哥這氣場，以後若是找個脾氣火暴的對象，遇事吵架肯定得分。
“知……知道……”江柚綠啜泣著點了點頭，身上哪裏還有江家小霸王的影子。
“說。”易辭抽出紙巾擦拭著江柚綠哭成花貓的臉。
“我……不應該……嗚嗚偷看……你的信嗚……不應該跟……易時……偷開你……電腦……還把插座……弄壞了嗚……”江柚綠哭到傷心處，喘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易辭看著她道：“你還是不明白。”
聽到這句話，江柚綠瞪大了一雙淚眼，她道歉還道錯了嗎？
“我……”江柚綠喘得有些厲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易辭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客廳隻剩她抽抽搭搭的聲音。
過了好久，江柚綠的情緒才平複下來。
易辭拿過她的作業本，翻到了最後一頁，她打了一個哭嗝。
那上麵，是她自製的“脫離苦海”天數表。
他是怎麽曉得的？
“你如果不想在我這裏學習，沒必要來的。”易辭語氣冰冷，冷到江柚綠感覺周身的空氣都被凍結了。
“我……”江柚綠一時語塞。
“你現在沒有好好學習的態度。”易辭道。
一瞬間，江柚綠明白了。她低下頭道：“哥你不是生氣我弄壞插座，是因為我天天不專心學習嗎？”
江柚綠也不是沒被教育過，但還是第一次被同輩人，那個人還是易辭教育。
易辭沒有說話。
躲在房間裏的易時不停地換著位置聽牆腳，咋沒聲了呢？
良久，江柚綠悶著聲音道：“對不起易辭哥，我知道錯了……”
她吸了吸鼻子，再次仰起頭看向易辭時一臉認真道：“請你相信我，我會好好學習的！再也不八卦你了！”
易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