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自我說服

“阿姨,對不起,這事兒我沒法兒答應你,除非席曇親口對我說。”她定了定心意,還是順從自己的任性如此的回答了她。

沈蓮慌忙的拉住她要離開的手,“可要是小曇也是這麽想的呢。我和他相處這麽多年,我了解他,他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他確實是真的喜歡你,所以他不舍得傷害你。而且現在這個處境下,沒有人比他壓力更大了。公司對立方的打壓,父親的要求,以及對你的歉疚。他重情義,所以越是這種時候,他就越做不出決定。隻有你,先開口,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周密雲咬著嘴唇,沉默許久還是掙脫了沈蓮的手,道了聲抱歉,扭頭離開。她不是氣憤而是怕自己再聽下去,就真要繳械投降了。

那她和席曇就真的要完了。

她小跑著了住院部,碰到了等待已久的姐姐。顯然周懷柔聽見了她們全部的對話內容,可她對此並沒有發表意見,隻是說:“爸要走了,上去幫忙。”

周密雲二話沒說,闖進了電梯。

周老爹出院,席曇也來了,這也是時隔兩周後,周密雲久違地見到他。兩人雖然每天都會在線上報備行程生活,可到了現實裏,再見麵時竟然有種莫名其妙的生疏感。她在後麵躲了一會兒,故意不到他跟前兒去,一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二是害怕他會和自己說些什麽。

席曇也當著她家人的麵戳穿她,隻在周老爹麵前殷勤著,在車上收拾出一塊寬敞的區域,又幫著把他挪到車上。

周密雲沒坐席曇的車,是跟著老媽還有姐姐一塊兒回的家。

一行人順利歸家,席曇將周老爹扶進家門後得了片刻空閑,這才將視線轉移到周密雲身上,他不動神色地挨到她身邊,說:“出院還是太早啊,應該再住幾天的。”

周密雲倒水的動作一顫,繼而回答:“可是醫生說我爸的腿傷沒什麽大問題了呀。”

席曇斜瞄她:“我說的是某個得了失憶症的家夥。到底是人心無情,才幾天不見就當不認識了。”

周密雲吐舌,暗地裏扯了扯他的袖子,給他遞了杯水。

席曇接下,還是不買賬,說:“一杯水就想打發我?”

周密雲抬眼瞧著他:“那你還想怎樣啊?”

席曇撥了撥她額前的碎發,眉眼帶笑,說:“請我吃飯,不吃快餐。”

周密雲抬出手機給他看了看自己的餘額,攤了攤手,無奈至極:“窮。”

席曇玩笑:“那就來清和打工,我還做你上司。”

周密雲撅嘴搖頭:“我不去,好不容易從席部長的魔爪裏逃走,我可不想再被**了。”

席曇回說:“今非昔比,從前我們是上下級關係。現在嘛……是裙帶關係。”

周密雲咯咯發笑。

還好,他還是老樣子。

周老爹在家呆不住了,天天喊著要回去上班,說自己的骨頭都養懶了。周媽媽也實在是受不了他整日這麽需絮絮叨叨,問了醫生,說是傷勢恢複的很好,便開了金口允了。每天早上早起半小時,開車將丈夫送進公司,再繞一個大圈子去自己的工作地點。

姐姐也正式恢複自己的上班節奏,一時之間,周密雲成了家中最清閑的人。她強迫自己清空大腦,專注眼前的學習。事實證明她也是這麽做的,除了一日三餐幾乎都泡在書裏。

她與席曇的聯係頻率也驟減,除了每天結束的一句晚安外幾乎沒有其餘閑聊。她知道席曇工作繁忙,也知道他備受壓力,所以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去刺激他,也不想那麽快的麵見現實。

七夕前一天的早上,周老爹剛被周媽媽送進公司不久後,留在家中的周密雲便接到了老爸打來的電話。讓她幫忙把落在茶幾上的文件送到公司。因為周一早上有例會,周老爹著急要,周密雲也隻好一股腦的抱著文件,出去攔了輛出租車就往清和公司趕。

雖然早高峰路上有些擁堵,但還是在會議開始之前將文件送到了老爹手上。周老爹也來不及慰問她一句,拄著拐杖就往會議室趕。

周密雲順勢坐在她老爸的位子上稍微順了順氣後,正準備離開,一位穿著西服的領導正好進來,見到周密雲風塵仆仆,臉又生,以為是遲到的新人。將夾在腋下的文件往周密雲手裏一甩,撂下一句:“把這個送到12的會議室去。”就走了,一個解釋的氣口都不給她留。

周密雲認栽,看來今天就是拍腿命了。她抱著文件,努力將自己裝成這公司裏的一員。反正去年的時候她也在這裏工作過,擦肩而過之間還碰見了幾個熟人。

她覺得心情忽然輕快了許多,其實許多事情並沒有變化。

她馬不停蹄的趕到十二樓,卻發現整個十二樓四處都是會議室,那位趾高氣昂的領導也沒有說明具體是哪一間。她隻能四處找人相問,尋找之間,卻聽見了熟悉的嗓音,是席曇。

她循聲靠近,在一間會議室門口確定了席曇的位置。

會議室裏貌似還有一位,正在與席曇詳談一些,公事?

何智超如此說道:“聽說,席伯伯這次好不容易爭取到了弗利斯的融資,可合作卻一直懸而未決,原因竟然是因為你不同意聯姻。”他言語之間充滿了嘲弄,仿佛對這個原因感到很無語。“不過弗利斯的董事長就那麽一個愛女,自然是想借與清和合作的雙贏機會,再來個一箭三雕,為女兒覓得一位佳婿,也是用心良苦了。”他不明所以得讚歎了一聲,讓人猜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席曇目光抬起幾分,四兩撥千斤的回答:“怎麽?你不應該高興嗎?”

何智超坦誠的笑了出來,漫不經心的道:“是啊,我確實高興,但也沒那麽高興。你也知道,自從我父親去世後,我一直想找機會扳倒席伯伯。之前沈付突然找上門來,雖然也在我意料之中,但我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哎,事後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席伯伯做的局。他將沈付這顆定時炸彈加速引爆之前就已經前往美國尋找弗利斯,為自己留了後路。我當時想,薑還是老的辣啊,我原本都想放棄了,誰知道問題竟然會出現在你這一環。我是真不明白,那小姑娘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頂著這麽大的壓力,冒那麽大的險,甚至不顧你父親的安危,也要和他在一起。”

席曇的目光驀然陰冷起來,他淩厲的盯著何智超,“你這話什麽意思?”

何智超擺著手,敬謝不敏的笑道:“哎喲,哎呦,你可千萬別露出這樣的眼神,看得我好害怕啊。我也是就事論事,席伯伯這些年的手段你也不是不清楚,擺在明麵上的是幹幹淨淨,但你能保證他樁樁件件都沒有汙點?”

他生動的晃了晃手,十分狡黠的繼續道:“不可能。他雖說是清和的創始人,公司的董事長兼任總裁。他說是舍不得自己的公司,其實啊,他是怕別人坐上了這個位置,查到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兒……”

他戲還挺足,特地身子前傾,手擴在嘴邊,裝得好像不能讓人聽見似的小聲:“聽說,犯法的不在少數。你說說,你這麽做,得讓席伯伯多著急啊。”

何智超的談判方式著實讓人十分不爽,以嘲諷和逗弄的語氣說著關心的話隻有適得其反的效果,當然,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席曇麵上並無波瀾,眼底卻早就經曆了幾波血雨腥風了。他藏匿在桌下的雙拳,攥得極緊,關節已經青白。

何智超臉上仍掛著雲淡風輕,時而還做些撅嘴和聳肩的可愛動作,叫人十分不悅。

“其實,席伯伯的見識和手段我一向都是清楚,我也知道我還鬥不過他。但是你,席曇,我沒想到你竟然……嗬嗬,怎麽說呢,就是那個大家常說的那個詞兒,豬隊友。你說你爸辛辛苦苦一輩子,栽在你這麽個死心眼身上了。我要是你爹,我非得氣的進icu。”

席曇冷冰冰的目光恨不得從他身上剜下幾兩肉,他動了動僵硬的唇角,問道:“你跟我說這是什麽意思?激將法?我同意聯姻對你有什麽好處?”

何智超撓了撓眉毛,從會議桌上跳了下來,順勢做了幾個拉伸動作,“我不是早說了,我還鬥不過席伯伯。我可不想他因為這種原因就敗在我手上,我還想和他再鬥個幾年呢。”

他停頓,側目,轉變了眼神。變得異常認真起來。

他繼續道:“席曇,別讓我瞧不起你。”

何智超說完話,瀟灑地離開了會議室,剛踏出門就發現門前躺著一個文件夾,他撿起,四處張望,不知道究竟是誰放在這裏的。

周密雲擁著雙臂,魂不守舍地走在上午十點炎熱的街道上。公司離家有八公裏的距離,沿途的風景她熟悉的很,畢竟去年的七八月份她走了這條路近百次。

途經一家咖啡店,透過那扇透明玻璃,她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是席曇的弟弟。他貌似比去年又高了些,相貌上也與席曇多了一兩分相似。

弟弟也發現了她,主動向她招了招手,邀請她進來坐一坐。周密雲沒有拒絕,進入了充滿冷氣的咖啡店,溫度一下子降了下來,激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這個年紀正是愛玩的時候,怎得會一個人在這裏呆坐著喝咖啡。周密雲問了問緣由,弟弟如實回答:“今天我爸沒去公司,我媽也在家。他們倆最近總吵架,所以我不想在家呆著。”

周密雲眸子暗了暗:“他們為什麽吵架啊?”

“為了我哥……我舅舅。”弟弟意識到眼前人的身份,立馬改口。

周密雲卻心知肚明的苦笑一聲,不打算在這個少年人麵前遮掩,直白的回道:“你哥哥最近在家還好嗎?”

弟弟搖了搖頭,頹唐回答:“他最近都是忙到深夜才回家,每次都是筋疲力盡的,我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幹著急。”

周密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目光渙散著自言自語道:“可能現在能幫得上忙的人隻有我了。”

“你幫我給你哥帶句話,明天休假,讓他來找我一趟。”她抬起頭,雙眼明亮的看向他,嗓音保持著刻意的鎮定:“你一定會做到的對嗎?”

弟弟看著她雙眼中疏離又不舍的情緒,鄭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