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分手
周密雲走出咖啡店，深吸了一口戶外發燙的空氣，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家中。
她還是保持著往常的作息，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午睡的時候午睡，該學習的時候學習。待到家人們下班回來，圍坐一桌吃完飯，她主動要求去廚房洗碗。
周媽媽受寵若驚，難得見自家女兒這麽勤快。周老爹卻臉色凝重，幾次欲言又止，正當他做好心理準備準備找周密雲談話時，小女兒主動來找他了。
“爸，我想去趟超市，你跟我一起去吧。”
周老爹停頓了兩秒，應了一聲。
父女倆走在小區的主幹道上，朝著大門走去。晚上七點，夜色還未完全昏暗，借著路燈，依稀還可見小區沿路綠化。周老爹的目光幾乎略過每一處的灌木叢，才鼓足勇氣開口：“雲雲，你……”
“爸，弗利斯的事跟我說說吧。我想知道來龍去脈。”她駐步，停留在一個橘樹旁，摘下了一朵白色的橘花。
周老爹歎了口長長的氣，將公司最近處理的頭等大事與她說了說，但還是刻意避開了弗利斯的聯姻要求，但他心中有數，女兒已經知曉。
周密雲聽得很認真，認真得好像在上課一般。也許這些商場上的事情，她並非全都明白，可有一件事她懂得。
“也就是說，現在隻要拿下弗利斯的合作案，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是嗎？我爸也不會失業了是嗎？”她半開玩笑的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周老爹苦笑：“雲雲，每個成年人都要為自己負責，我也不例外。所以，有的時候我也無可奈何。”
周密雲意義不明地笑了笑：“是啊，誰也不例外。”然後，將那朵白色橘花留在了蔥鬱的灌木叢上。
翌日，她起了個大早，前一天她借席曇弟弟之口邀約席曇，晚上還被席曇電話質問了，問她為什麽不直接自己和他說。周密雲裝作若無其事的笑回：“正好碰上了，這樣不是也挺新鮮的嘛。”
不過席曇即使休假也仍舊有許多事務要處理，隻有晚上才有時間。周密雲不緊不慢的度過著普普通通的一天，任由誰都看不出她心裏藏了什麽樣的心事。
待到晚上吃晚飯時，周密雲穿著漂亮的小裙子，挎著包準備出門了。
姐姐眼尖的問道：“你要去哪兒？”
周密雲笑道：“席曇來找我了。”
已上餐桌的三人俱不回答，除了姐姐神色複雜的說了句：“早去早回。”
周密雲點了點頭，推門出去了。
周媽媽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率先動了筷子。
周密雲坐著電梯下樓，款款走到席曇的車邊，頂著燦爛的笑容坐上了他的副駕駛，眼睛亮亮的望著他，一貫俏皮的問道：“咱們，今天吃點什麽？”
席曇輕彎著嘴角：“你決定吧？”
周密雲非常闊氣的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包，“今天我來請你吃飯了。我媽給我發零花錢了。”
席曇笑意漸濃，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頰：“那我們家周密雲可成小富婆了。”
周密雲笑意緩緩落下，她目光停留在方向盤上，忽然道：“席部長，今天我來開車吧。我帶了駕駛證，我想你需要休息一會兒。”
“周密雲，你……”席曇的神色驀然凝重，他好像猜到了什麽，卻沒有宣之於口，便是這句話隻到“你”字便沒有下文了。
兩人調換了位置，由周密雲驅車前往。
情人節的夜晚，周密雲安排的行程那叫一個緊湊。吃完飯就去看電影，看完電影還去了步行街散步。雖然兩人隻是牽著手，聊聊一些沒什麽營養的閑話。
周密雲負責分享一些她看到的笑料，博他一笑。席曇則專注監督周密雲的學業。她這些日子每天都要去醫院陪護，但還是遵循著之前養成的好習慣，每天多少都安排些時間用來學習。
步行街兩側的街道為了迎合七夕的氣氛，樹木都做了國風裝飾，沿途的商店也紛紛放出情人節活動的廣告牌，吸引顧客。
“席曇，最近工作很忙吧。”周密雲忽然問道。
席曇一怔，深邃的眸子暗了暗，遲疑的看向她：“你聽說了？”
周密雲撓了撓頭，齜牙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隻是聽到一點。”
席曇放下心來，避重就輕的說了些最近的工作，時而還會抱怨工作太多。他刻意略過了商業聯姻的事情，隻是不想讓她感到恐慌。
周密雲看著也是一無所知的模樣，時而還會壞心眼的笑話他越來越不像工作狂席部長了。
兩人經過一個拐角後，進入了一條更熱鬧的街道。周密雲站在入口，驀然鬆開了他的手，隨即湊到席曇耳邊小聲解釋，這裏有賣花的小妹妹，時常道德綁架讓男孩花高價給女朋友買花。所以他們得暫時裝作不認識。
席曇揚眉，將她離開手一把抓住，拉著又把她摟進懷裏，佯裝生氣的道：“周密雲，你就為這點事情就要跟我生疏？”
周密雲哄騙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假裝嘛，假裝。”
席曇充耳不聞，巨掌一擎，摟著她堂而皇之的穿過人潮。
周密雲兀自發笑，雙眼中晃過一瞬的水光。
果然賣花的小妹妹是很敬業的，自然沒有放過這對敢在這條街上大搖大擺秀恩愛的情侶，不上去狠狠訛上一頓，那她們在這條街上的名號不就白打了嘛。
周密雲還是不太會應付道德綁架，倒是席曇，從頭到尾冷著一張臉，甩了幾個眼刀後，掃碼了……
周密雲舉著那支不知道是玫瑰還是月季的花朵，感受著沿街投來的可憐目光走完了這段路。
兩人回到車上，依舊由周密雲開車。席曇坐在副駕駛上，想必是累得不行了，眯上了眼，入了小憩。待他再次睜眼醒來時，發現周密雲已經將他送到他家門口了，看她的樣子，已經到了有一陣子了。
席曇：“你怎麽不叫醒我……”
周密雲搶過他的話，“席曇，咱們還是分手吧。”
副駕駛上的身影一瞬間凝滯住了。
車子裏一片漆黑，車窗外夜色迸濺，隻有宅子門前的兩盞燈散發著的些許光芒點綴著車前的一段距離。
席曇沒有出聲，也不知道此刻陷在另一邊黑暗中的他是怎樣一副麵孔和表情。
周密雲盯著那盞燈暈出的光芒，隻是自顧自的說著：“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再這樣霸占著你，我就真的太不懂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說完這句話後，聽到了席曇鬆了口氣的歎息。
“要是我夠有錢的話就好了，這樣你就不用去賣身。哈哈哈……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你，你總是讓我做一些多餘的事情，說話還那麽難聽。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喜歡上你了，本來我也沒想過什麽過分的事，也沒想過你會跟我在一起。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對我這麽好，還給我做飯吃，還接我下班，還陪我去G市。要是可以的話，我真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可是，我們都沒得選。”她哽咽著，嗓音越發沙啞，眼淚鼻涕不爭氣的淌下來，胸口也不斷起伏著。
“周密雲……”
“你先別說話，你讓我說完。” 她胡亂的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堵塞的鼻子讓她覺得呼吸困難。她深深吸了口氣，才蓄上來下一句話的力氣。
“張驍說，他不是因為不喜歡姐姐才要和她分手，而是姐姐對他的喜歡讓他感受到了足以使他忽略這段感情的壓力。席曇，我不想讓你因為要和我在一起而備受壓力。你有你的使命，我能做的就是支持你罷了。”
席曇回話了，語氣裏帶了些失落：“周密雲，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嗎？遇到這點挫折，你就要放棄？”他久違的調出了席部長聲調。
“那你讓我怎麽辦！所有的人都一個一個地輪流來說服我，不停的告訴我，我跟你沒有結果。我心裏真的很不安，我也不想因為自己不安，遷怒你。在這種情況下拚命維係的情感絕對不是健康的交往狀態。”
席曇捏了捏鼻梁，歎出了低沉的一口氣：“好吧。既然你這麽決定了，那就聽你的吧。”
周密雲聽到答案，倉皇的點了點頭，轉身握上門把手，就要推門下車。
“周密雲。”他輕喚她一聲。
周密雲循聲扭頭，想再瞧他一眼。剛轉過身，就感覺手臂一緊，下一秒便被人拽去，捧住臉頰。熟悉的溫熱觸感從嘴唇上傳來，席曇身上一貫的氣味猛地灌入她的鼻腔，讓她從裏到外都被他一人占據。
他帶著責怪和憤懣，啃咬著她的嘴唇，攜著留戀和不舍，舔舐她的舌尖。
兩人溫存之極，不像分手離別，倒像是濃情蜜意正當熱戀。
待到雙方停下，席曇不肯分開距離，幾乎是貼著她的雙唇磨蹭地道了句：“路上小心。”
周密雲如夢初醒，兩行熱淚滾了下來。她推開車門，幾乎是奔跑著離開了這片住宅區。她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隻是一直聽著胸膛裏狂跳的心跳聲，直到身體帶來的不適迫使她不得不停下來。她靠在一棵樹旁，累得直不起腰來。極速呼吸的同時，豆大的眼淚還在不停的掉，眼前的霓虹燈因為淚水而模糊了光芒，好像幻境一般。
她魂不守舍的回到家，父母已經睡下，客廳裏空無一人。她回到自己的房間，陷在柔軟的被窩裏，耳邊沒了那些喧囂的人潮洶湧，隻覺得安靜的可怕。她將自己的麵孔捂在被子下，眼淚又一次翻滾，一顆心不住的往下墜，怎麽都抓不住。
她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卻又被一陣心痛驚醒。她揪著胸口，想歇斯底裏的放聲大哭一場，可她又害怕在這寂靜的夜晚吵醒已經安然入睡的家人們。
她渾渾噩噩的去浴室洗澡，花灑輕噴，蒙頭衝過她的頭頂時，分成幾股劃過臉頰。熟悉的流淚感重現。她從來不知道眼淚也有閥門，淚水能像漏水的水龍頭一樣，止都止不住。
直到熱水器裏的熱水開始變得溫涼，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浴室裏呆了一個小時了。她不敢去看鏡子裏的自己，害怕以後會不斷回憶起今晚自己樣子，那麽憔悴，那麽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