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每個人的選擇

席清和說這話時,臉上掛著慈愛的笑容,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隻是單純的說起自己的孩子。但周朝陽明白了,席董事長今天駕臨的目的,大約是想告知他,清和與弗利斯的合作勢在必行,現在隻剩席曇的問題。如果席曇願意貢獻自己的婚姻,亦或者說貢獻自己,來為這次的合作提供一份切實的保障,那麽無論是對弗利斯還是對清和都是有利無害。而現在的問題指向則在於席曇拒絕的原因是因為他和周密雲兩人的感情還沒有了斷,而席曇也表示並不願意和周密雲了斷。

席清和那無可奈何的笑容究竟是真的無可奈何還是隻是為了暗示周朝陽看清局勢,依舊為他所用。即使可能會傷害到兩個年輕人的心,但在大局麵前,一段一年之久的相識相知比之實在微不足道。

周朝陽扶額,眉心揪起了一個“川”字。

窗外下起了小雨,雨珠刷拉拉的打在窗戶上,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

一時之間,病房裏鴉雀無聲。

許久許久,周朝陽抬起頭,晦暗的光芒在年邁的雙眼中浮動,他勉強得彎起嘴角,道:“我明白了。”

席清和露出笑容,起身走到他身邊,不輕不重的捏了捏他的肩:“你放心,我不會忘記的。”

這是承諾麽,來自公司領導對自己的承諾,言下之意是要許諾他以後的高升亦或者是分他一杯羹?周朝陽忽想起周密雲出生的那天,因為是早產,小女兒出生時又瘦又小,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捧在手心,心中暗暗許下諾言,這輩子一定要細心嗬護她長大,可如今他也為了自己前程和無可扭轉的大局……

那天的雨下得好大。周媽媽和周懷柔避雨趕回來的時候,席清和已經走了,而周密雲也不見了蹤影。

她的手機孤零零的躺在病床旁的床頭櫃上,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周媽媽急得團團轉,在病房裏來回的走,口中念念有詞,“這孩子去哪兒了,也不說一聲!你說她能去哪兒呢?你說不會不是去找席曇了?我來給他打個電話。”說著,她掏出手機,動作一頓,後知後覺的道:“我沒有他的電話,老周,你有沒有他的電話?”

周老爹失神得厲害,周媽媽自顧自的去翻找他的手機。拿到手機後,果然找到了席曇的電話號碼,她隨即給他撥去了電話。席曇接得還算及時,見到是周朝陽的來電,話回得很尊敬:“喂,伯父,怎麽了?”

周媽媽忙道:“喂,席曇啊,我是周密雲的媽媽,她一個下午沒蹤影了,她是不是去找你了啊?”

“沒有,她沒有來找過我。”席曇的語氣焦急起來。

周媽媽沒有得到肯定答案,心急程度又上一個檔次,忍不住和席曇抱怨起來:“你說她這孩子,她能去哪兒呢,手機也不帶,不打一聲招呼……”

電話那頭的席曇已經從繁忙的工作中抽身,預備出去找人了。周媽媽的手機突然收到了自宅大來的電話,周懷柔幫忙接起。

電話那頭:“喂,媽,我剛到家。”

周懷柔還沒來得及回話,電話就被掛斷了,縈繞在耳際的隻剩周密雲那有氣無力又沙啞的嗓音。

周懷柔心頭一顫,覺得事情的發展可能超乎了她的預期。她心神不定的向兩個正通著電話的焦急人士報告周密雲的情況。

“小雲剛才打電話來了,說她現在在家。”

兩邊俱是動作一滯,雙雙放下心來。

周媽媽拍著胸脯,安慰自己,“那席曇,我就先掛了啊。”

席曇:“等一下,伯母,我父親今天是不是去看望伯父了。”

周媽媽:“嗯,是啊。席董事長好客氣的,帶了好多保健品……”

席曇:“好,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除了周媽媽,剩下兩人都是愁容滿麵。

席曇匆匆結束了手邊的工作之後,就驅車前往了周密雲家中,他焦躁的按著門鈴,往常的鎮定全消,一雙眉毛皺成一團。

沒過一會兒,門打開了,周密雲站在門後,並沒有半分與往常不同的地方,甚至很驚喜席曇會出在門外,她笑顏逐開:“你怎麽突然來了?”

席曇心暗暗放下,深吸了一氣,穩了穩心態,還算平和的回答:“你媽媽給我打電話,說你找不到了。”

周密雲抱歉的道:“我不是給她打電話了嘛?我媽也是,我都這麽大了,還能丟了……”

她的話音因為席曇突然的擁抱而戛然而止。他貌似很頹然,身心俱疲,腦袋沉沉的壓在她的肩膀上。

“怎麽了?”周密雲柔聲問道。

席曇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看著好像在撒嬌蹭蹭,“沒有,成天到晚的工作,累了。”

周密雲可愛的挖苦他:“席部長也會覺得工作辛苦啊。”

席曇假裝生氣地抬頭瞪了她一眼,“本來晚上還要加班的,但是我不想去了,我需要休息。”說著,拉著她的手就將她往外帶。

周密雲聽著他任性的話語,嘴角的笑容怎麽都止不住,“你不是要休息嘛,你帶著我要去哪兒啊?”

席曇頭也不回地按了電梯:“不得先吃飯嗎?”

周密雲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席部長的生活重點被她帶跑偏了啊。

晚上十點,席曇準時將周密雲送到她家樓下。周密雲道了聲再見,就要推門下車。席曇卻在她握上門把手的前一秒,突然說道:“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放棄的。”

周密雲動作僵了一下,回頭時卻露出了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她起身湊近,在他臉頰上輕輕碰了碰。

她回到家中,家裏隻有姐姐周懷柔一人。周媽媽還在醫院陪護老爸。

周懷柔坐在客廳裏,似乎是在刻意等她。她將斷電的手機還給周密雲,又詢問了她去了哪裏。周密雲的反應並無半分異樣,甚至還麵帶笑容的將袋子裏冷飲遞給她,“席曇來找我了,我們就去吃飯了。”

周懷柔接下,但重點仍還留在她身上:“席曇有沒有和你說他要……”

“姐,我覺得有點累了,我想回房間睡覺了。”周密雲生硬的打斷了姐姐的話,神色也驀然慌張起來。她轉過身,朝著房間走去,她實在維持不住那張逃避的假麵了。

周懷柔在後深深歎了口氣,繼而攢足了勁兒,還是決定將現實告訴妹妹,雖然這對她來說很殘忍。

“小雲,席曇要結婚了。和弗利斯公司董事長,白家……”周懷柔的話音被迫與巨大的關門聲一同落下。

客廳的琉璃吊燈光度調到了最低,卻還是在地上打上了一個明顯的人影。

席曇驅車回到父親家中,這幾日他留在B市,並沒有為自己另尋棲身之所,所以這些天他都是回老宅住著。其實自從他父母離婚,母親離開這個家之後,這棟房子就沒了以往的溫度。這間屋子住著沒有溫度的人,又怎麽可能溫暖的起來呢。

他與父親在此獨居許久,直到沈蓮的加入。他知道父親有了新的妻子,也知道他仍是不愛他的新妻子。沈蓮懷孕之後,父親就便將他送去國外了,不過那時他一直都住在法國,直到後來上大學,他才自主選擇去了英國。他記得他那時考上牛津,給父親發了郵件。父親並沒有十分高興,反而警惕他選擇這所學校是不是因為他久未見麵的母親定居此處的緣故。

當年,父親為了吞並沈氏,執意與母親離婚,求娶沈蓮。母親這才發現她的丈夫唯利是圖,與她的結合不過是為了從她身上獲取自己想要的利益罷了,如今她作用沒了,便要將她舍棄了。

將婚姻當成手段,是他的慣用伎倆。

席曇母親並非大戶人家的女兒,家中還算富裕的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嫁給一個疼惜自己,愛護自己的男人。對於愛情最純粹的期待卻被父親毀的支離破碎。

母親看清了這一點,傷心透頂。她借離婚一事從父親那裏討到了高昂的贍養費,並要求了清和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其實當年父親與何梁封合辦清和公司時,父親的資金來源一大半都是源自母親母家的支持。之後不管多少股東的加入,父親所持的股份占比一直是獨占鼇頭。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於當年來說,便是父親手裏三分之一的權利。

其實當年母親也略微使了些手段。她曾悄悄出去見過那沈蓮,又故意透露給父親知道。父親一時在兩個女人之間亂了陣腳。麵臨沈氏那麽塊肥肉,時間緊迫,權衡之下,他還是不得已做出了讓步。但他很不悅母親的做法,便以此為由奪走了孩子的撫養權,還懲罰般的讓她簽下協議,不讓她與自己兒子見麵,一旦會麵,她手中的股份就得全部歸還給他。

他到現在還記得,母親撫摸著他的臉,滿臉是淚的拖著行李箱離開時的樣子。十歲的他還懵懂無知,不明白為什麽前不久還琴瑟和鳴的父母,今時今日會鬧成這樣的局麵。很久以後他才知道,父親的無情冷酷之處,一個唯利是圖,販賣婚姻的商人。如今他已老邁,幸得還有一個兒子,便想讓他也走上和他同樣的道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