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勸說

周密雲和姐姐吃完飯回來後,媽媽已經在床邊服侍了。除此之外,還來了許多周老爹的同事,皆帶著花束果籃來看望。一時之間安靜的病房擁擠嘈雜起來,唯獨不見席曇蹤影。

她剛想給席曇發去消息,周老爹攔住了她,並主動向她解釋,說席曇有事要去處理了。周密雲乖巧的點了點頭,退出了對話框,收起了手機。

那天之後,席曇貌似陷入了繁雜的工作之中,周密雲發去的問候消息時常都是在半夜才收到來信。她一向知道他工作繁忙,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和他爭吵,無謂地傷了感情。恰好周老爹住院期間也需要費精力的照顧,她也無暇顧及席曇那邊。

周老爹一連住院半個月,在病房裏如坐針氈,天天吵著要下樓散步。周媽媽嗆他,“腿都斷了,還散步呢。老老實實呆著,等你那根老骨頭養好了,隨便你跑。”

周老爹慫慫的閉嘴,對著兩個女兒指著周媽媽做鬼臉,不敢惹,不敢惹。

不過周家兩姐妹還是要來了輪椅,幫著老爸將他從**卸下來,移到了輪椅上,由周密雲推著下樓。周媽媽連忙趕上來,生怕毛手毛腳的小女兒再讓他出點什麽意外,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周密雲不滿道:“我有那麽笨嗎?”

周老爹幫腔:“就是,我們雲雲有那麽笨嗎?”

周媽媽義正嚴辭的反駁:“有!”

周密雲小嘴一撅:“哼。“

“哈哈哈哈哈。“

一家人正在暖陽午後其樂融融的笑著,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讓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周老爹受寵若驚的睜大眼睛:“席董事長。”

周密雲見過席清和一回,去年吃飯的時候。她當時隻覺得這人是大老板,卻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可如今他身著正裝站在門口,即使是與席曇長得四五分相似,當他那高大的身影罩在她頭頂時,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還是傾瀉而來。那雙平和的眼睛下暗藏的情緒與波動,她看不懂。

“身體感覺怎麽樣?”他緩步走進,與周密雲擦肩而過時,特地瞧了她一眼,與她相視點了下頭。周密雲十分尊敬地向他道好。

周老爹笑著搖頭:“沒事了,醫生說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周媽媽察言觀色,感覺這兩人是有要事相談,便找了個理由把兩姐妹拉出去了,隻留了他們兩個人單獨說話。周密雲心中不安,一顆心髒砰砰亂跳,他總覺得席董事長忽然來訪並不隻是單純看望受傷的下屬,一定另有目的,而這個目的很有可能關於她,他兒子的女朋友。

三人索性下了樓,在醫院的長廊裏坐著。

醫院的東北角有處空地,架設著兒童遊樂項目,大約是因為旁邊就是兒童醫院,專門用來撫慰生病兒童們的那顆脆弱又純真的心吧。

周密雲在樓下踱步,不自覺的走近。依稀記得小時候生病,父母帶她來看病時,還不曾有這種人性化的設施。她盯著那些帶著口罩說不準還在咳嗽感冒的小朋友在滑滑梯的隧道裏攀爬穿梭時,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將來要是有了孩子,會不會就是這樣,站在外圍安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開心的玩耍。她想的有些遙遠,可一想到席曇,她又覺得這事兒很近。

她內心逐漸平靜,對著氤氳水汽的空氣深吸了一口,漫天遍野都是泥土青草的氣味。

心情好奇怪,突然好想見席曇。她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沒有發現找到自己的手機,估計是落在病房裏了,她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取,心想老爹和席董事長有要事相商,她貿然出現好像不太妥當,可她還是沒能忍住上樓的步伐。心中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他們會聊些什麽。

她沒打一聲招呼,就暗自坐了電梯上樓去了。她熟門熟路的來到她爸的病房前,房內細細密密的說話聲從門縫裏鑽了出來。

席董事長坐在病房的沙發上,周老爹的輪椅則架在與他不遠不近的位置。席董事長將手中的慰問品放下,放坐下就給他道了聲謝。

“這次的事情,多虧你了……也委屈你了。讓你遭了這麽大的罪。”席董事長歉疚地道。

周老爹謙虛地搖了搖頭:“應該的。”

兩人心照不宣,以至於在旁人聽起來,這件事的發生席清和是早就預謀到了,並且和周朝陽串通好了似的。

周朝陽作為席董事長的麾下兵,有些災難是無可避免也不能避免的。他在席清和手下這麽多年,即使他再怎麽不涉足頂層,對席清和的心性與手段也是清楚不過。這次的事件,看似是沈國舅吃裏爬外,做出這種傷人的卑鄙之事來,其實都是席清和一手促成。

這些天,周老爹雖然一直身處病房,可外麵的事他一清二楚,更何況還有顧步程在,每天像探案似的四處尋找線索然後再即時發送給他。顧步程比他到底更機智靈活,尤其是商場上的事情,他的敏銳度不亞於那群重權在握的弄權人。

表麵上看,他因為恪盡職守而被因查賬而焦頭爛額的沈國舅記恨,以至於沈國舅頭腦一熱,找人打傷了他。其實促成這一切的,不就是人在國外的席董事長麽。

從一個月前稅務局向蕉業發送查賬通知開始,席清和的計劃就已經開始了。每次查賬,蕉業上下都要抖三抖,每年例查也就算了,好得知道時間可以提前籌謀,誰知道這次稅務局忽然查賬,打了沈付一個措手不及。屋漏偏逢連夜雨,恰巧之前的項目虧損巨大,還沒填上資金漏洞,賬麵漏洞百出。一想到巨大金額無法填補,若被稅務局抓住怕是牢獄之災難免,沈付就頭疼不已。

他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去找姐夫席清和。可他心中躊躇,怕這位姐夫鐵麵無私不肯幫忙,便先去找了姐姐,沈蓮。

沈蓮的身份其實是很尷尬的。

當年嫁給席清和的時候,她父親沈老先生剛剛離世,手裏的公司落到他們姐弟兩人的頭上。姐姐沈蓮,沒有經商頭腦,父親去世之後,隻是一味的傷心,對於公司的事務一概不過問,那重擔自然就由弟弟沈付來背,可惜沈付也是個沒有頭腦的,沈董事長去世,整個高層搖搖欲墜。姐弟倆空有股份在手,無威信可言。那時,商界各位巨賈都在沈氏上看到了商機,紛紛拋出橄欖枝,想要吞並沈氏。

席清和也是其中之一。

那時,席清和與何梁封合辦的清和公司勢頭正旺,正在四處尋找融資,沈氏的隕落無疑是他們最好的獵物。起初是由何梁封上門拜訪,不過因為價碼不高,所以一直沒有談攏。

沈付的心情不是很清楚,倒是沈蓮在這件事上十分堅持,這是家父一生的事業,決不能將其拱手讓人。因此,沈氏的困境持續了很久。沈付眼見自家公司逐漸進入頹勢,再不脫手恐怕虧損更多,他正思慮著如何說服自己頑固的姐姐,沈蓮卻主動將席清和帶到他麵前,表示自己這方已經同意了清和公司的合作邀請,隻看他的想法了。

沈付起先還挺奇怪他姐姐怎麽忽然就轉性了,一改先前強硬的態度,變得如此識大體。直到他見到席清和本人時,他明白了。這席清和實打實一個美男子,相貌英俊非凡,商場上又有膽識手段,這樣優秀的男人即使他有一個十歲的兒子,也無法遮掩他的魅力。尤其是他對沈蓮又十分用心,這對一個父親剛離世,無人傍身的女人來說,是最強悍也是最直接的攻陷。

沈蓮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席清和,瘋狂到讓沈付都招架不住。席清和在沈蓮的支持下輕易的獲得了沈氏公司,一大筆資金將沈氏收為己用,又承諾給予沈家百分之十的清和股份。但有一個條件,這百分之十的股份沈蓮不能擁有半分,也就是說,沈蓮如果要嫁給他席清和,必須“身無分文”。

沈付沒有想到,他姐姐為了嫁給席清和,不僅忍受了他前妻的孩子,還真的按照他的做法,不領任何股權,隻帶著幾樣不動產就搬進了席清和的別墅。

席清和是個弄權者,誰都不能威脅他的地位,包括他的妻子。

沈付順理成章的成了清和公司的沈國舅。沈國舅的作風一向不著四六,蕉業麵臨查賬,他雖然找他姐姐幫忙,不過也是想讓姐姐去席清和麵前賣賣麵子,畢竟她沒有實權,隻能希望她吹吹席清和的枕邊風。不過沈付倒是沒想到,一向對他虛與委蛇的姐夫,這次竟然答應的這麽爽快。任他予取予求。

為了不讓賬麵看起來過於突兀,席清和建議他分幾次周轉資金,不然大筆的金額一次填滿仍舊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席清和的建議恰好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他自然一百個同意,而且他也是這麽做的。

之後的事情便如之前所說的進行,前幾次的資金流轉席清和都答應的非常爽快,直到席清和突然出差去了國外之後,沈付才發現之前幾次的資金流動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卡在流程上,根本沒有到賬。而此時的沈付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機,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尋找新的債主了。他本想走一步險棋,冒充席清和的字跡簽署了一份資金流動書,可他沒想到周朝陽這人那麽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明明隻要他稍稍動手,簽個字,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偏偏要讓他在這裏這麽焦頭爛額。他一想到這裏,頭腦一熱,就找了幾個流氓地痞將周朝陽打了一頓。

而最後,他為了避免牢獄之災,將自己手中百分之十的清和股份賣給了何智超。他不是不知道何智超的狼子野心,可如今席清和也向他撕開了他的真麵目。既然席清和不義在前,他沈付也不必要為這個無情的姐夫考慮他會麵臨的問題了。

席清和與周朝陽兩人目光交匯之間,心中各有思索。

“我聽說,沈付將他的股份轉到了何智超的名下。”周朝陽小心試探地出說了這句話,他不能確定,他這句話會不會讓席清和警覺起來。

席清和倒是很豁達地點了下頭,一雙銳利的鷹眼看向周朝陽:“席曇和你說的吧。這些天為了弗斯利的融資他也是忙得分身乏術。”

“定了?”周朝陽急匆匆的問了一句,身體也不自覺的向前傾。

席清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好像釘子一樣,釘在他那張血色漸褪的臉上,良久,他搖了搖頭,好像在說一個笑話似的回道:“弗利斯有意聯姻,可他說他不要結婚。都二十七了還像個孩子似的。”

周朝陽聞言宛如麵見一場不堪的天災人禍一般,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