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風雨欲來（8）
林歆意抿了抿唇：“或許，也沒那麽難找。”
別說李明，饒是郝美靜沒弄清來龍去脈，都忍不住開口：“林教授，百度百科裏我國陸地麵積約960萬平方公裏，水域麵積約470多萬平方公裏，總人口超過14億……找起來確實有點難度的……”
李明夾雜私人情緒：“能大海撈針還算好的，這都過十年了，誰知道那人現在是死是活？”
林歆意一貫沒有多餘表情的麵頰隱約一僵：“不好意思，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啊？”李明險些被自己口水噎到，“林教授，別開玩笑了，這兒就我們三人，總不至於那個該死的家教姐姐是你吧。”
周遭的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隻剩下爐火劈裏啪啦的聲音。
林歆意麵無表情：“我從不開玩笑。”
……
從齊玨家出來，夜幕已經降臨，齊玨裹著厚厚的大衣，親自送曲星誠等人上車，齊俊那個小不點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麵，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曲星誠，含含糊糊地說：“對不起。”
齊玨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他腦袋：“比蚊子叫還輕，大點聲。”
小家夥飆淚大吼：“對不起，我錯了！以後每一場滑板比賽，我都會認真對待嗚哇——”
到底隻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哭起來都撕心裂肺的。
夜色的遮掩下，除了小家夥，其他人沉默，隻聽曲星誠沉默片刻，低低緩緩地說了三個字：“沒關係。”
郊野的夜晚寂靜，車子發動的聲音格外清晰，汽車尾氣掀起一陣塵土，冷風一吹滿嗓子都是。
“咳咳。”
齊俊嗆咳兩聲，見輪椅上的齊玨半天沒動，催促道：“哥，他們走了，我們也回家吧……哥？你怎麽哭了？”
齊玨怔在原地，仿佛剛從什麽泥沼中爬出來，沒什麽血色的臉在夜色中終於露出笑容：“今天是我這十年來，最輕鬆的一天。”
此時此刻，車裏另一個人同樣也鬆了口氣。
可車裏卻靜得十分詭異。
李明和郝美靜本就定的同一個度假村，回去路上李明成了司機，郝美靜坐副駕駛，曲星誠和林歆意坐後座，為了讓氛圍顯得不那麽奇怪，李明打開車載電台，好巧不巧體育FM正好插播一則滑板運動新聞：“今天距離下一屆奧林匹克運動會開幕倒計時三百六十五天，滑板作為近幾年興起的運動項目備受矚目，據本台了解，國內呼聲最高的曲星誠自兩個月前積分賽後，至今仍在積極接受治療，但是否能出戰一年後的奧運會，官方尚未給出明確答複……”
本就安靜的空氣靜得仿佛能聽見呼吸聲。
好一會兒，林歆意側過眸：“你上車前最後那一句沒關係，是說給齊玨聽的吧？”
雖然表麵上是對齊俊那個小不點說的話……
曲星誠眉頭輕皺，抬起眸，隻見李明後背明顯一僵，沒等他開口，林歆意淡淡又道，“是我開口問他的。”
看樣子，自己這個不靠譜的經理人趁他不在的時候，把有關齊玨的事情都交代了。
曲星誠歎了口氣，收起周身那股壓力：“……不僅說給齊玨聽，也是說給我自己聽。”
林歆意有些不認同：“這麽輕易就原諒傷害過自己的人，以後會吃虧的。”
曲星誠往後一靠，帶著些逃避，薄唇輕扯了扯：“我也不是什麽都會輕易原諒的……”
欲言又止的話，讓周遭的空氣無形中凝結些許。
林歆意沒有說話，前座郝美靜與李明偷偷交換了個眼神，試探性地開口：“哥，那如果是你當年那個家教姐姐回來了，你也會像原諒齊玨這樣原諒她嗎？”
曲星誠俊臉驀地一黑，饒是齊玨突然出現時，神情都沒有聽到這句話難看，他語氣淩厲地質問：“李明，你到底還背著我說了什麽？”
驟然外泄的氣場讓李明脖頸一陣陰涼：“沒……沒了，我隻說了齊玨和家教姐姐的事情……”
別看明麵上自己是曲星誠經理人，可曲星誠才是實際意義的老板，再說兩個當事人就在後座，他哪敢多說一個字……
“哥……”郝美靜還想幫李明說話，結果對上後視鏡裏曲星誠看過來的目光，頓時乖乖閉上嘴巴。
好凶……
“林教授，無論李明說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你都別聽。”待曲星誠回過頭，聲音莫名就柔和下來，與方才質問的語氣簡直天壤之別。
林歆意看了眼前方已經僵硬的兩個背影：“……好。”
窗外郊野鄉村燈火通明，萬家燈火將車窗照得很亮，她略微斂著眸，比月光還皎潔的臉蛋逆著光，眸底的情緒與車內昏暗的光線一樣晦暗不清。
他不僅逃避了郝美靜的問題，情緒還因此波動，可見自己當年給他造成的陰影有多深。
如果把當年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他會原諒嗎？
林歆意靜默地垂下睫毛，遮住眸底所有情緒……
夜色中，車子駛入度假村，砰砰兩聲車門開合，車裏隻剩下李明和郝美靜。瞅著後視鏡裏逐漸變小的兩抹身影，郝美靜麵露擔憂：“你說林教授會把真相告訴我哥嗎？”
方才在齊家，林歆意自曝身份後，坦率表示回到度假村會親口告知曲星誠。正因為如此，他們倆一路上不敢吭聲，生怕一個不慎說漏了話。
“林教授做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我相信她。”李明道。
這點郝美靜也不否認，拍攝一日三餐時體會頗深：“嗯，那我們停車停久點。”
李明挑眉，他巴不得離那兩盞燈泡遠點：“沒問題！”
這邊磨磨唧唧停車，給曲星誠和林歆意兩人騰出更多獨處時間，另一邊，林歆意也確實開了口：“曲星誠……”
曲星誠一腳踏進大堂旋轉玻璃門，聞言又收過來，回過頭，隻見林歆意站在凜凜寒風中，長發吹得淩亂，看向自己的目光從未有過的認真，瞳仁黑如夜色。
“怎麽了？”
“其實我……”
隻是，她慢了一點點。
“誒，星誠，歆意？我剛還問主任你們去哪兒了，原來在大門口喝西北風呢，本來還擔心你們十年沒見會不會生分，看樣子是我多慮了。”隨著一聲爽朗的大笑，孟爾出現在旋轉玻璃門前。
大堂琉璃燈光將曲星誠俊臉照得泛白，夜空忽地飄下幾片鵝毛大的雪，緩緩落在他肩頭，他下意識扭頭看向林歆意：“……什麽十年沒見？”
林歆意微微一僵。
可慢的這一點點，就讓她失去了坦誠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