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風雨欲來(7)

齊玨放下輕顫的手:“跟你比較勝之不武?村長他們不了解滑板也就算了,誰教的你顛倒黑白?滑板不張開雙手,難度係數好比短跑不擺臂,明知自己輸了還要狡辯,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我……”齊俊如同作弊當場抓包一般,小臉在風中漲紅,又是最叛逆的年紀,眾目睽睽之下被自己最親的人戳穿,委屈化為淚水從眼角飆出來,“我再也不理你了!”

齊俊哭著衝出人群,評分的老人家也趁機開溜,最尷尬的莫過於村長:“齊家大哥……”

齊玨道:“村長,是我弟弟不懂事,這位小姐說得沒錯,彩頭應該歸屬曲星誠。”

說完,他幹瘦略顯淩弱的手握住輪椅,往前滾動一小段,最終停在林歆意麵前:“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麵了。”

林歆意不記得見過這麽一個人,但有曲星誠前車之鑒在先,就沒第一時間反駁。這一遲疑,身後傳來低沉微啞的兩個字。

“是啊。”

原來,是對曲星誠說的……

研發中心老年組了解來龍去脈,一改佛係的性子,中心主任當場護犢:“村長,我們幾個老頭子的確是貪圖那一顆土豆王,但也不是必要,而且耽誤土豆研究開發,我們自是遺憾,可種植土豆的農戶損失會更大。”

耽誤土豆研發?那可不行!在場哪一個不是靠土豆養家糊口?

見一幫專家真動了肝火,村長連忙道歉,村民也都跟著幫腔。這邊來回拉扯,那邊李明臉色鐵青,但似乎顧及什麽,還是跟郝美靜繼續斡旋拍過視頻的村民。

一片混亂中,齊玨緩緩仰起頭:“聊一聊?”

曲星誠臉色跟頭頂的天空一樣陰沉:“……好啊。”

林歆意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略斂的側臉,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神情如此陰霾,讓她莫名有種不安的感覺……

枯草在寒風各種搖曳,不時有一兩隻寒鳥在郊外野地裏覓食,臨近傍晚的天空愈發陰沉得厲害,沒有一絲陽光。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齊玨。”

祭灶節活動結束,吹了大半天冷風回到室內,所有人都有種疲憊感。李明像老大爺似的窩在炕上,林歆意和郝美靜坐在炕的另一側,郝美靜問:“他們認識?”

“何止認識,算起來,他們還是發小。”李明黑著臉,語氣透著幾分慍怒。

郝美靜捧著奶茶一怔:“我怎麽沒聽我哥提過他還有這麽一個發小。”

李明冷嗤了一聲:“我也一點不想提到齊玨那個渾蛋。”

林歆意見他反應劇烈,冷靜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

李明看了眼不遠處那扇緊閉的房門,頓了頓,長歎一聲:“算了,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瞞著了。”

“這個李玨是內蒙人,但小時候跟隨父母南下,是在A市讀的小學,跟星誠正好一個班。那個年紀的小男孩多半喜歡小汽車、奧特曼、大恐龍或者樂高,可他們倆卻喜歡滑板,很快就成了朋友。”

“那時候國內滑板還沒流行,兩個小不點因為玩這麽個不務正業的東西,差點被家裏人打斷腿。一直到他們十一歲,A市前瞻性地舉辦青少年滑板選拔賽,有意從全市範圍內挑選有潛力的小選手,兩個小學生才敢光明正大地滑滑板,但一所學校隻有一個名額,兩個朋友變成彼此最大的競爭對手,星誠一心與齊玨光明正大比試,可齊玨卻在賽前在他滑板的輪子上動了手腳。”

“星誠在那場選拔賽嚴重受傷,至今腳傷反反複複也都是因為當時留下的後遺症……”

說到這,李明停頓一下,仿佛憋了一口氣,端起奶茶杯往嘴裏灌了一大口奶茶,似乎這樣就能將胸口那股慍怒壓下去。

“我說我哥腳骨頭怎麽那麽脆,隔三差五就出岔子!”郝美靜又驚又氣,連話都說不出,一巴掌拍在小桌上,少許奶茶飛濺出來。

林歆意從桌麵上的紙巾盒裏抽出兩張,一點一點擦掉奶漬:“他當年受傷時所做的動作,就是Nollie Hardflip?”

爐火燒得旺盛,暖光將三人臉色照得各異。

李明點頭:“嗯,就像Tailslide 270'Out是南七的心結,Nollie Hardflip是星誠心裏的一根刺。齊玨賽後突然消失,原本星誠自己都以為這根刺已經消失,這些年他也可以輕鬆完成Nollie Hardflip。直到亞洲積分賽,坐在輪椅上的齊玨出現在誌願者團隊,自稱當年出了一場意外半身殘疾,再也無法上滑板,那根被十年光陰掩蓋的刺才暴露出來……”

“什麽刺不刺的,我都聽糊塗了。”郝美靜皺眉。

林歆意沉吟片刻:“所以造成曲星誠心理創傷的人,是齊玨?”

呼之欲出的答案,李明卻突然糾結起來,先是點頭,又搖頭。

林歆意直言不諱:“運動員的心理治療可急可緩,既然齊玨是曲星誠的心結,我建議你立刻聯係他的心理醫生。”

“沒用的。”李明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林歆意擰起眉頭:“已經這麽嚴重了嗎?”

郝美靜弱弱道:“等一下,我哥什麽時候有心理創傷了?”

“這事兒我晚點跟你單獨說。”李明看了眼郝美靜,又看向林歆意,斟酌片刻道,“嚴重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因為齊玨並非解開星誠心結的關鍵。”

“亞洲積分賽前,我也一直以為隻要找到齊玨就能好,可這段時間星誠接受心理治療後,我才知道,關鍵其實在另一個人。你們可能都不清楚,曲家十年前給星誠招了一個女家教,星誠很信任她,卻記不起她的名字和容貌……心理醫生通過深度催眠推測,星誠當年很可能遭受過那位家教姐姐的傷害,極可能是背叛,在他內心埋下傷害的種子,李玨隻不過起了催化的作用。”

“所以隻要沒找到那個該死的家教姐姐,無論怎麽治療,也是治標不治本……”

一番長篇大論,李明愈發沮喪地歎了口氣。

林歆意靜靜聽完,眉頭愈發擰緊,尤其最後這句話……好像是在罵她?

“原來我哥從小就有戀姐情節……”郝美靜下巴墊在雙手上若有所思,“可既然知道症結是那個家教姐姐,找到她不就好了。”

李明哭笑不得:“大小姐,你說得輕巧,一不知道姓名,二不知道長相,時隔十年,天大地大,我們上哪兒找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