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算從他的目的地出發去哪兒？

出租車終於順利啟動。

後座上，林歆意和少年兩人各坐一側，中間放著雙肩包和滑板，像極了小學生的三八線。

少年長長鬆了口氣，餘光卻偷偷往邊上看。

這大概是他見過的最奇怪的女人了。

三分鍾前，她回答：“好，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那個時候，他打定主意，除了簽名合影以外的條件都不答應，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繼續在街頭吹冷風而已。

可她的條件是——“幫我撿回垃圾桶上的那包煙。”

這是她的原話。

條件僅僅如此，而已。

“你抽不抽煙？”

素淨如雪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扯回他遊離的思緒。

車內隻有三人，非裔司機說一口鄉村英文，用中文問自然是在問他。

“不抽。”他搖搖頭。

其實他很不理解，為什麽會有人喜歡煙這種百害而無一利的東西，包括她。

明明從樣貌、氣質到聲音都清絕無雙，可把垃圾桶敲得“哐當”作響的是她——他看得很清楚，煙是她自己丟垃圾桶上的。

前腳丟煙，後腳又讓他撿回來，現在還問他抽不抽……她想幹什麽？

林歆意哪裏知道他這些小九九，聽他不吸煙，便把他手裏的煙送給司機。

微涼的指甲無意劃過掌心一條紋路，少年在昏暗的光線裏怔了怔，耳邊全是司機thank you的笑聲。

他不太理解，雖然能看出她不想浪費的意圖，可香煙這種東西，浪費似乎也不是壞事……

“看了這麽久，脖子不酸嗎？”

所以說一心不能二用，偷看的時候胡思亂想就很容易被抓包。

少年回過神，臉頰微微發燙。

車裏不知什麽時候安靜下來，她望著窗外，原本嚴實的外套領口微敞，額前兩縷劉海隨意別在耳後，露出精致白皙的側臉，她一邊看景，一邊屈指敲著窗，看起來也很專注。

所以，她怎麽知道他在看她？

而且他哪裏看很久了？

“不酸。”

總之，先否認就對了。

哪怕扭回脖子的時候，“嘎嘣”一聲脆響有些尷尬，他也仗著有墨鏡假裝不尷尬：“咳咳，我覺得你那邊的夜色特別美，比我這邊的美。”

“哦。”

“我沒有在看你。”

“嗯。”

“……”

空氣安靜下來。

車子行駛得很穩，肅殺的寒風被隔絕在窗外，車內暖得熏人。

少年既不敢再偷看，梗著脖子，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這一側的風景。

這樣沒過多久，林歆意聽到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她略頓了頓，回過頭，隻見那高高的個子，蜷縮在逼仄的後座，就這麽睡著了……

睡夢中還不忘偶爾扶兩下鼻梁上的墨鏡……

她無語地看了一會，唇角輕勾了勾，示意司機調高車裏的暖氣。

司機玩味地吹了個口哨：“You like him?”

林歆意抬眸：“Of course No, I just met him today.”

對方卻不以為然：“Fall in love at first sight? So romantic! Don’t deny it, you knew his destination……”

的確，在她打電話的時候，已經聽出他跟自己同路。他的英文其實沒有問題，無法跟司機溝通的主要原因在於司機地方口音太重。

她沒有第一時間上車，而在車外與司機反複確認目的地，也是有心讓他上車。

畢竟是祖國同胞，順路捎他一程也不算大事。

隻不過這些年她經受太多事情，難得善心一回也有些別扭。

林歆意餘光掃過邊上仍在熟睡的少年，聲音微涼：“You're mistaken, he is still young.”

-

出租車很快抵達目的地。

“Cash or code scanning payment？”

“Code scanning payment.”

少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司機朝後麵遞過來一張收款二維碼，連忙打開手機：“我付！”

林歆意也不客氣，等他掃碼付完款，便率先下車。

一股寒風從敞開的車門灌進來，呼——

少年猛地一個哆嗦，瞬間清醒，抱上滑板和背包也連忙下車。

司機見兩人沒有遺漏東西，叼著一根林歆意送的煙，揮手離開：“Bless you both, bye~”

出租車駛離揚起一片塵沙，林歆意揮了揮手，問道：“認識路嗎？”

這一片是聯排別墅，房主多半是當地人，跑來投資的亞洲人隻占少數。眼前的少年明顯不像商人，多半是出國旅遊的背包客，看起來經濟條件還不差。

也確實有個別房主因為常年在外，把房子交給旅行機構打理成民宿。

少年似乎有顧慮：“沒關係，我自己慢慢找。”

林歆意看不見他墨鏡後的神情，也不關心：“那我們就此別過。”

少年見她轉身就走，似乎想說什麽，但薄唇動了動，到底還是抿了回去。

天寒地凍，萬籟俱靜，冷風裹著濃濃的寒氣，少年拖著僵硬的背影緩緩離開，腳步似乎有些趔趄，孤寂如偶爾劃過天空的流螢。

林歆意沒走幾步回過頭，就看到這一幕，平靜無波的眸底皴裂出一條縫隙。

如果她沒記錯，自己身後這棟別墅就是他手機Map上標記的目的地。

他這是……打算從他的目的地出發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