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去國際大獎
M國國際宴會廳。
舞台燈光漸漸暗下，全場屏息。
一年一度的農業盛宴，來自世界各地的農業科學家們不遠千裏匯聚於此，就是為了即將到來的這一刻——揭曉本屆EEEW獎。
這是頗具含金量的全球性獎項，僅次於有“農業諾貝爾獎”之稱的沃爾夫農業獎，是無數學者日以繼夜奮鬥的目標。
然而——
“Lin，這些年你取得的突破性進展，我們有目共睹，隻要你把這次的研究成果獨家授權給我們，今晚的大獎就是你的了。”
然而現實的純度，永遠不及學者手中的試劑。
說話的一個中文非常流利的老外，獎項讚助商之一，也是M國頂尖實驗室的負責人。
後台休息室裏隻有他們兩人，一份授權協議書堂而皇之地放在桌上。
林歆意淡淡看了一眼：“如果我拒絕呢？”
“大獎的新聞通稿我們準備了AB兩個版本。”
言外之意，直到最後一刻，她都可以被資本取代。
林歆意麵無表情地起身：“哦。”
“再追加一張支票，這筆錢足夠你揮霍下半輩子。”
林歆意看著放大在眼前的支票，一貫沒有情緒波瀾的美眸裏，難得掠過一抹無語。
為什麽時代發展到今天，還會出現這種狗血劇情？
走出宴會廳，迎麵就是一股刺骨的寒風。
林歆意頷首將下巴藏進高高的衣領，寬大蓬鬆的帽子蓋上發頂，呼嘯的風聲隔絕在外，耳畔回響起對方最後氣急敗壞的罵聲——
“Lin，你不僅失去了獎項，還失去了國際農科界的未來！”
她會不會因此失去未來尚不可知，但此刻失去實驗室配給她的專車，隻能冒著凜凜寒風，在人跡罕至的街頭打車是既定事實。
她雙手揣在兜裏，目光淡淡掃過，馬路上空空****，沿街隻有一輛出租車，一個高高瘦瘦的小夥子正手腳並用地跟非裔司機比劃目的地，挺拔的輪廓被燈光勾了一條金邊。
“Cou……could you speak Chinese?”
年輕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林歆意小小驚豔一下。
“嘟嘟——”
兜裏傳來一陣震動，她低頭拿出手機。
電話一接通，那頭傳來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還沒頒獎吧？”
一輛出租車飛馳而過，等她反應過來，車尾已經消失在馬路盡頭。
這是酒店後門，不像正門擠滿記者，但LED幕同樣播放著頒獎現場直播。
她轉過身，望著屏幕裏一束追光燈打在她競爭對手身上：“快了。”
“提前祝賀你，即將成為EEEW全球範圍內第二位女性獲獎者，同時也是最年輕的獲獎者。”
林歆意淡淡道：“得獎的不是我。”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傳來一聲輕笑：“說什麽傻話。”
林歆意靜默地將視線重新挪回路上，這個地段不太好打車，方才錯過一輛，不知道第二輛還得等多久。
她下意識地從兜裏摸出一根香煙，另一手仍握著手機，同時撥動打火機。
“哢嚓。”
“你在抽煙？”
林歆意看著夾在指間的香煙：“確切地說，是未遂。”
“抽煙對身體不好。”對方道。
“嗯。”
不可否認，吸煙有害健康的標語隨處可見。
可生而為人就會身不由己。
“如果你丟掉這根煙，還款賬單就能劃掉一筆。”
儒雅的聲音帶著幾分苦口婆心，林歆意卻不以為然：“不需要。”
雖然她欠的金額不小。
“連同整包煙一起丟掉，會劃掉一筆讓你滿意的數字。”
林歆意指腹捏著煙，輕撚了撚：“成功人士是不是都喜歡用錢征服別人的意誌？”
電話那頭聲音微沉些許：“我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
林歆意紅唇不置與否地勾了勾：“Anyway，成交。”
她不會為錢出賣原則，但也不至於跟錢過不去，何況腳邊就有一個垃圾桶。
“哐當！”
通話結束的時候，手機屏幕都凝了一層白氣。
林歆意用指腹擦了擦，抬眸環顧左右，四周仍舊隻有那一輛出租車和那兩個雞同鴨講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看了眼空曠冷寂的街道，終於舉起手：“Taxi~”
非裔司機見她招手，毫不猶豫地甩掉那人。
車子很快在她麵前停下，林歆意伸手去開車門，一個身形清雋的身影從側麵閃出，擋在她麵前。
“等等，這車是我先攔的！”
一股清冽幹淨的木質淡香自上而下撲來，林歆意仰起頭。
來人帶著墨鏡，從頭到腳一身黑，在夜色中微微頷首，隻露出如削的下頜一點瓷白，但輪廓棱角分明，依稀是個年輕少年。
而他背著一個雙肩包，手裏抱著一塊滑板，似乎是個……背包客？
隻不過國內現在流行大晚上戴墨鏡嗎？
路燈昏黃，隔著墨鏡鏡片，少年黑白的視線裏，狂風卷起她帽上蓬鬆的毛領，幾乎遮住她光潔的額頭，她在風中凝視著他，眸光猶如秋光臨水，平靜，清澈，泛著粼粼微光。
“Sor……”少年見她不回答，想起這是在國外，“Sorry, my English is not very well, I mean……”
林歆意淡淡開口：“沒錯，是你先攔的車。”
少年突然激動起來：“你會說中文？你也是中國人？！”
林歆意點頭：“我可以讓你先走。”
少年怔了怔，似乎沒想到不費吹灰之力就“搶”回車。
“叭——”
“Who gets in？I’m leaving！”
非裔司機強烈的鄉村地方口音，加上車鳴急促，再次讓少年陷入困境。
墨鏡上方，濃黑的眉毛輕輕皺起，明顯在向她求助。
林歆意道：“我沒有義務幫你翻譯。”
少年臉上的墨鏡仿佛一瞬黯淡下來：“還是你先上車吧。”
林歆意也不客氣，拉開車門，跟司機溝通目的地：“Hello, I’m going……”
一口教科書級別的倫敦腔，溝通自然順暢，短短幾句，司機就笑嗬嗬地打出OK手勢，與他半天的無效溝通形成鮮明對比。
少年有些沮喪，卻又突然一個激靈：“等一下，你剛剛是不是說了Vale85？你也去那兒？”
“You just heard it？She's said it twice！”司機倒是聽懂他說什麽，忍不住吐槽。
少年還是不適應這麽狂野的英語：“what？”
林歆意掩上車門，擋住司機揶揄的視線：“是。”
少年打開手機Map再次確認：“是這裏嗎？”
林歆意看一眼：“嗯。”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握著滑板，連同聲音輕輕顫動：“我們正好同路，能不能一輛車走？”
天空深黑如墨，兩人呼吸出的白氣交錯如幻境。
林歆意仿佛看到墨鏡下，一雙眼睛正綻放著渴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