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農合這麽有用嗎?
“嗯。”
餘念退了出去,還是平常神色,但是藏在寬大外套裏的手微微顫抖。
外麵餘小覺也收拾好了書包。
“我的枕頭裏麵還有點錢,你們自己拿。”
梅秀琳壓低了點聲音囑托。
“好。”
“晚上一定關好門,明天穿厚點!”
“好~放心吧。”
等兩個孩子走遠,梅秀琳還立在病房門口,愁苦的麵容上顯出一絲欣慰。
她的兩個孩子,這麽好。
這麽好的兩個孩子,竟然是自己的孩子。
可如果丈夫走了,他們娘仨該怎麽辦……
餘念和餘小覺出了鼓樓醫院是直接左轉去坐地鐵,所以沒發現醫院大門口的右邊的人影。
那個人影並不十分高大,一米七一,頂多一米七二。
皮膚偏黑,麵部線條齊整,五官裏沒有十分突出的地方,但也沒有哪一處拖後腿。
要說最好的還是那一頭黑色短發,有點偏長的短發還沒來得及修剪,又黑又亮。
即使他沒有刻意往暗處藏了藏,餘念也根本沒注意小堂哥。
餘立明是故意沒和兩姐弟打招呼,他等他們走遠了才進的鼓樓醫院。
他今年22歲,在合肥上的大專,一畢業就來了南京。
專業是動漫設計與製作,對口的工作實在難找,想去大型的動漫公司實習,學曆就被卡住。
無奈隻能先找一家小公司裏做平麵設計,好在能有正常雙休,平時加班也不算多。
學曆不高又是剛實習,每月工資3200,餘立明又找了一家快餐店做兼職。
今天正好是他兼職的第二天,白班是下午四點下班。
餘立明提著一點水果,走得很慢。
邊找邊走,終於找到了住院部的電梯。
走的慢並不是因為不認識路,還有他剛剛知道了一件事。
剛剛在醫院門口鎖好共享單車後,他看了一眼手機,半小時前大姑和小姑不約而同的給他發了微信——她們明天都不準備過來了。
餘立明有些躊躇。
想著如何回複以及要不要告訴大叔和大嬸,就這樣想著一路電梯已經載著他上了14樓血液科住院部。
最終他決定先不去找叔叔的病床,先去樓梯間打個電話問問兩個姑姑。
可是手機還沒掏出來,他就被人喊住了。
“小明,我老遠就看像你!你咋這麽晚來了,才下班嗎?可吃飯嗎?”
梅秀琳剛從熱水房洗好了碗筷,正好看到走廊盡頭的餘立明。
“俺大嬸。”
餘家餘有量這一輩有五個兄弟姐妹,餘有量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一個姐姐,一個妹妹。
餘立明是餘有量哥哥的小兒子。
為了區別兩個嬸嬸,自然該喊梅秀琳大嬸。
“我吃過了,俺大叔今天咋樣?”
餘立明把手機放進了口袋,跟著梅秀琳走進了病房。
“晚上可吃嗎?”
每個晚輩過來,餘有量和梅秀琳都是先關心他們有沒有吃飯。
“俺大嬸剛剛才問過,吃過了。我國慶休息又找了個兼職,下班正好騎車過來的,不遠。”
餘立明把水果放到窗台上,又順手把旁邊的各種報告拿起來看了看。
那個報告是餘有量剛剛看完,梅秀琳還沒來得及收拾的。
“俺大叔,俺大嬸,你們把所有住院和檢查手續都不要扔,現在農村醫保能報銷。”
餘立明對這些專業的血象指數報告也是一知半解,但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說這個新農合。
看著大叔大嬸有點迷茫的眼神,餘立明猜想自己猜對了。
“就是老家前兩年弄的,每年交錢的那個嗎?在外地看病,也能報銷嗎?”
“那能報銷多少錢啊……好像一年才交一百多……國家能給報銷這麽多錢?”
餘有量和梅秀琳確實不太懂。
在安徽北方的農村,青壯年幾乎都在外地打工,一整個村落常年隻有老人或者留守兒童。
平時有什麽新政策或者需要辦理什麽手續,村幹部也是習慣先去通知老人。
關於這個農村醫保,他們確實沒有放在心裏,隻是大家都辦了也跟著一起辦了,平時也按時交錢,但根本沒想過它能發揮多大的作用。農村像餘有量他們這些想法的人不少。
還有一些對農村醫保更帶著點漠視和無謂,斷交不交的也有。
“我中午查了,白血病屬於大病,報銷比例很高的。”
餘立明把午休時查到順手截的圖,蹲到餘有量的床邊,放大給餘有量看。
梅秀琳不識字,也跟著湊過去。
“俺大叔你看這句,異地就醫的報銷比例,大病還有二次報銷!像小念和小覺還在上學都是未成年,俺大嬸還不識字現在也不能工作,一家的主要勞動力生病了等於基本沒了收入來源,你家這個情況還可以問問村長能不能申請低保戶。”
餘立明其實也隻是一個剛進社會的年輕人,網上的信息有些亂,但他把能確定下來的都截圖下來,然後整理了一下發給餘有量。
餘有量默默看了一會,又自己查了下資料,最終神情漸漸舒展。
“住院以來所有的單子我都放好的。”
梅秀琳也趕忙把那一張張報告和繳費單,大大小小長短不一,全都鋪平理好又用一個透明塑料袋裝好,這才安心的放進包裏。
餘立明在病房裏待到了晚上快九點。
“立明,你早點回去吧,你穿得也少,早點回去吧。”
梅秀琳前麵已經催了兩次,餘立明都說不急。
“這是我剛查到的各種聯係電話,到時候應該都能用著。”
每個手機號前麵都有備注,有些他一一核實確實過的,也一並發給了餘有量的微信。
“俺大叔,俺大嬸,那我先回去了……你們缺啥微信上和我說,我過來也方便。”
餘立明到最後也沒有說兩個姑姑可能不來的事,他無法說出來,也想趕緊打個電話再問問。
也許是逃避吧,他也不想這件事由自己去說。
“喂,回來了嗎?”
下去的電梯裏,餘立明卻先接到了女朋友薑婷的電話。
“正下電梯。”
“咋了,是不是咱大叔現在不太好?咱大嬸咋樣?”
電話那端的薑婷一下就聽出餘立明語氣裏的低落。
兩人屬於校園戀愛,談了三四年了,雖然還沒結婚,但是薑婷已經認定了餘立明,也跟著餘立明喊人。
“咱大叔現在看著還好,準備開始化療了。但是咱小姑和大姑前麵和我說她們明天可能不來了……”
餘立明也愁。
但都是長輩,每人都有每人的想法,他作為侄子左右不了。
“為啥,前麵不是說好的嗎?不對——咱大叔咱大嬸是不是還不知道?”
薑婷的直覺再一次敏銳起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