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8歲生日
轉眼到了12月，距離確診白血病已經過了兩個月。
餘有量是九月三十號第一次住院，剛過秋分。
秋分之後寒露，霜降，立冬，小雪，馬上大雪，天氣越來越冷了。
這次住院之前，梅秀琳就給丈夫收拾了最抗凍的衣物，但在醫院裏，大部分都沒有用武之地。
餘有量幾乎不下床了。
一袋袋的藥和血液往他的體內運輸，就為了維持各項指標的正常，可一切好像都治標不治本。
“如果排尿困難或者便秘要說，可以插導尿管。病人家屬每天及時記錄病人排便情況。”
護士囑咐，並遞給梅秀琳紙筆。
“我不識字……”
梅秀琳有些尷尬的接過紙筆。
“那你會寫123嗎，可以用123表示次數。”
病人家屬不識字也不是頭一回見，護士早已有了嫻熟的應對方法。
“會的。”
梅秀琳點點頭，把紙筆端正的放在床頭櫃上，等護士走後，她矮下身子問病**的餘有量，“你感覺咋樣，需要導尿管嗎？”
想到丈夫之前在衛生間裏摔倒休克，梅秀琳心有餘悸。
減少走動在病**排尿，相對能減少暈倒休克的風險。
“暫時先不用。”
一旦插上導尿管，後麵可能永遠離不開病床了。
他伸出此刻沒有針頭的右手，在空中試著抓握了一下，還有力氣。好像還能掌握些什麽。
這段時間很疼，手臂上胸口還有後尾椎，哪哪都感覺不得勁。
他不敢亂動，閑暇時期手會有意無意的握拳，試探自己對這副身體還有沒有自主性。
第一次住院的時候，小護士來給他紮針，小護士和他說疼的話就說出來，他還能開玩笑，“我可以配合，假裝疼的喊出來。”
可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開玩笑的力氣。
床頭上已經貼了紅色的標誌，上麵寫著一級護理。
旁邊的病床這次也換了新的病友，每個病友家屬都會留意他們床頭的標誌，三張病床，隻有他是需要一級護理。
一開始他還想借助手機來打發時間，現在除了必要的電話，他也沒有去拿手機的念頭。
身體很虛弱，意識也常渾渾噩噩。
朦朧中，他想著，這次出院一定回老家。
家中的二老一定要見一見了。
過年父親66歲，老家66歲是要擺宴席過壽的。
但願能活到那一天。
轉念又想到自己的女兒，12.21，也快了，女兒就快成年了。
身體健康的時候，餘有量和大多數中年男人一樣，對這些生日紀念日特別馬大哈，他記不住，也不注重這些儀式感。
可現在一天天躺在**，好像對所有數字日期都敏感起來了。
餘念這學期期中考試的成績也出來了，班級第4，年紀第15。雖然和高一成績最好的時候是差了點，可餘念知道她是在進步的。
不然以之前的那種學習態度，班級前10可能都有些懸。
“餘念，數學考這麽高！你真的是這個！”
同桌李洋又伸出一個大拇指。
活脫脫一個表情包。
餘念這次的數學差點滿分，扣掉那兩分是因為最後一大題解題思路跳步了，也漏說了一個條件。
期中考試那天，她著急回家，試卷寫完沒怎麽檢查就交卷了。
這節課正好是丁老師的數學課。
餘念所在的學校一直很重視學生的視力，每天上午的第二節課上課和下午的第二節課上課，會要求學生做眼保健操，並且每天還有專門的老師巡邏檢查。
音樂聲響起，餘念就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丁老師是在他們閉眼前走上了教室的講台。
餘念在閉眼之前看向丁老師，看到他正好也在看自己。
那眼神是鼓舞的，欣賞的，為之開心和驕傲的。
餘念咧開嘴角，也笑了。
18歲生日就這樣到來了。
這天很幸運的是周六。
弟弟餘小覺早在一周之前就用媽媽的手機給餘念訂了一個蛋糕，並備注多放一點草莓。
餘念雖然能吃酸，但是最喜歡的水果還是草莓。
醫院食堂的麵不好吃，沒什麽味道。
梅秀琳拿著飯盒是醫院樓下的麵館打包了一份麵，並且多加了兩個雞蛋。
有了蛋糕還有生日麵，餘小覺還是覺得有些單調。
一大早下廚做了三個炒菜，還有一份紅豆粥。
紅豆粥是特意給爸爸熬的，他的血小板還是很低。
等姐弟倆提著飯菜來到病房的時候，蛋糕也剛剛送到。
把病**的小餐桌打開，四人湊在一起吃了午飯。
“小念多吃點麵。”
過生日少不了吃壽麵的。
麵碗很大，餘念吃不完，非要給他們分享，“俺爸你也吃點吧。”看到爸爸半碗紅豆粥終於喝完，用公筷要給爸爸夾一些麵條，餘有量卻伸出手背把碗口蓋住。
“真吃不下了。等下還要吃口蛋糕。”
梅秀琳知道，丈夫今天的飯量已經比兩個孩子不在的時候好太多了。
“你爸得少食多餐。小念你吃不完給小覺分點，把麵吃完。”
“俺姐，給我分點。”
餘小覺把碗裏最後一口飯扒拉進嘴裏，一個空碗已經等在了那裏。
“你吃多少？這些夠嗎？”
公筷已經夾起一大筷子麵條，這一筷子下去估計得有半碗。
“你給自己留點，咋全給你弟了。”
長壽麵主要是過生日的人吃的，這是梅秀琳的觀點。
“俺姐疼我~”
餘小覺捧著麵碗，笑的見牙不見眼。
梅秀琳和餘有量也露出久違的笑意。
飯吃完，蛋糕也被端上了小餐桌。
“吹蠟燭，許願。”
餘小覺把寫著數字1和8的蠟燭點燃，儀式感很足。
“護士讓點蠟燭嗎？”
餘念小聲的詢問，轉身去看病房門口有沒有路過的護士。
“我問過了，說讓咱們快點。”
一般在病房裏是不允許明火的，餘小覺提前和護士打了招呼，說很快很快，並說下不為例。
護士對餘家一直都心存偏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容了這麽一次。
“俺姐，快許願吧！”
蠟燭點燃，餘小覺催促。
燭火不能點燃太久，願望也一定要許得及時。
餘念閉上眼。
不管你是上帝還是如來佛祖，希望你能聽到啊。
希望俺爸早點好起來，我願意少活十年，二十年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