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何不食肉糜
午飯過後，葛祥便和梁禮榮搭乘糧油廠派出的專車，前往地州經委所在地。
馬輝本不想摻和這件事，想到早上張健所說的大批國營飯店倒閉的事情，馬輝還是決定跟著前去打探一下消息。
地州經委的辦公地點也是在庫勒市政府大院內，但擁有單獨的一棟辦公大樓。
因為葛祥沒有提前打電話聯係，地州經委主任杜宇衡始料不及，手忙腳亂地騰出了一間會議室用來接待葛祥等人。
杜宇衡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幹部，因為常年受掉發所困惑。因此他幹脆將頭發理成了個光頭，同時戴上一頂帽子好遮蓋自己光禿禿的頭皮。
又因為久居高位，杜宇衡慢慢養成了保守主義性格，為人處世特別圓滑。梁禮榮就曾經被他打的太極搞得頭皮發麻，落下個陰影來。
所以，這次交談的主力還得是靠葛祥。
當下，葛祥就用很溫和的語氣開了頭：“老杜，打擾你們工作了，我們昨天剛到巴州，今早去庫勒的糧油副食品加工廠參觀了一下，工廠在遠郊，物資運輸，產品銷售等都有困難，但在這種情況下，糧油廠的生產生活還能有條不紊地進行，這還得歸功於您的指揮得當，管理得力啊。”
杜宇衡對於葛祥的這些溢美之詞，可不感興趣，他知道這些省上來的人，都是讚美的越大，後麵埋的坑就越多，全都是套路，自己說話必須得小心為上。
當即，杜宇衡發揮了自己打太極的本領：“這哪得歸功於我，還不是張廠長指揮有方，對了。咋沒見到張廠長過來，我還想推薦糧油副食品加工廠為我們地州的年度先進生產單位呢，正好要找他談談事呢。”
“張廠長可是為工廠的生產忙得焦頭爛額啊，哪有空來麽。”葛祥依舊麵帶微笑。
“老張這個工作狂，我早就勸說過他了，不要這麽拚命，悠著點來，唉，可他就是不聽。”杜宇衡故意裝出心疼下屬的模樣，引得葛祥不免有些犯惡心。你要真關心張健，關心工廠，就不會坐在這裏吹暖氣、喝茶說空話了。
葛祥可耐不住了，當即畫風驟轉，言語中隱藏的攻勢鋒芒畢露：“不過張廠長再盡心盡職，糧油廠出現的問題也不該靠他一個人解決吧？”。
“那是，那是。我們地州經委周周都會組織人手去糧油廠調研，對於工廠出現的問題，我們也是積極協調人力物力去解決。怎麽可能把擔子丟給張廠長一人承擔呢？”
杜宇衡這就有些答非所問了，因為葛祥並不是問他為糧油廠做了什麽，杜宇衡的這般回答，就有那麽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了。
杜宇衡此時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葛祥圈進了圈套裏。
“那麽，對於糧油廠已經積壓了三座半倉庫的產品無法銷售，而上級又源源不斷地發布生產任務這事，杜主任，您不可能不知道吧？”
“這……”杜宇衡結結巴巴道。他怎可能不清楚這事情，畢竟安排發布生產任務的，就是他這個地州經委主任，除了他，別的人可沒有這個權利。
杜宇衡此時才意識到葛祥完完全全就是在套路他。該死！自己千算萬算還是被這個老狐狸給算計了。
杜宇衡隻得強行解釋，將責任推給糧油廠：“這本來就是一碼歸一碼的事情，他們工廠銷售產品本來就是他們廠自己解決，而我們的生產工作那可是每年都要完成的，老葛你可不能得了雞毛就當令箭，光來指責我的工作。”
“什麽叫我得了雞毛當令箭，好，既然你和我說這套，我也來給你掰扯掰扯。首先，正如你所說，糧油廠的銷售工作是它們負責，但經委也要負責銷售渠道的問題，妥善解決好工廠產品積壓問題，這是今年省經委一號文件裏就指出的。你們地州經委解決了麽？其次，你們沒有負責解決銷售渠道的問題，還強壓新的生產任務，導致產量是上來了，但很多產品都爛在倉庫三個月不能出售，這個，你不能說我造假吧？最後——”
葛祥瞪了一眼杜宇衡，“關於糧油廠的合同訂購問題，你是怎麽搞的？針對銷售到疆北的貨物是合同訂購，銷售到疆南地區和內地的成了統購統銷，這就是你們理解的合同訂購方案？”
捅刀子的地方在這呢！
杜宇衡縱使再擅長打太極，口舌再伶俐，此時也百口莫辯。
“葛主任，您誤會了吧，每次省經委一號文件，我老杜可是帶人通宵學習的。肯定是哪一環節出現問題了，葛主任，您先別急著上報，我這就去找下麵的人問問，肯定是哪裏搞錯了。”杜宇衡諂媚道。
“晚了，等著打報告吧。”葛祥冷冷道，“當然，杜主任，你也可以將功補過，趁現在把巴州的合同訂購問題處理好，解決好糧油廠的庫存積壓問題，肖主任說不定還能放你一馬。”
“是是是，多謝葛老哥出手相助。”杜宇衡頭把頭點得和小雞啄米般。
葛祥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也就不再幹涉杜宇衡亡羊補牢，準備帶人打道回府。
杜宇衡恨不得葛祥早點離開，客套地挽留了一句後，轉身便打電話聯係地委的司機安排車將葛祥一行人送回糧油廠。
葛祥卻是謝絕了杜宇衡的這般“好意”，他此行一趟除了找杜宇衡這位地州經委，還得去隔壁樓找庫勒市商業局主任進行一段小調研，而梁禮榮也要去找市經委主任進行調研工作。
本來這應該是明天的行程，葛祥與梁禮榮商量過後，還是決定一趟搞定，省得明天再讓張健另派車將他們送上來。
至於馬輝，在旁聽了葛祥與杜宇衡的對話後，對巴州的情況大致了解一些，針對庫勒市大麵積國營飯店倒閉的事情，他也得去商業局做進一步的調研。
馬輝將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葛祥後，葛祥卻讓馬輝先跟自己去找商業局主任。
因為庫勒市不比烏市，第三產業比重相對較輕，商業局主任並不主管餐飲業的事情，都是歸局裏的處長或科長分管。葛祥也不清楚究竟是誰具體負責餐飲這塊。
馬輝隻好跟隨葛祥去了隔壁市委大樓，見到了商業局主任艾克。
市委這邊早發現了隔壁地委的不對勁，加之有人走漏了風聲，得知是省裏來的欽差大臣過來巡視了，早早地就派人打掃幹淨了走廊和辦公室，又專門準備了兩三間會議室，打掃幹淨並且沏好了茶，以防考察小組過來臨檢。
艾克此前正在辦公室裏翻閱文件，聽到樓管的通知，連忙和下屬清理出了一間會議室。
因為商業在巴州整體上占比並不高，商業局在整個市委體係裏屬於不被重視的一個，市委隻分配給了商業局三間可憐狹小的辦公室。但即使是這樣，艾克也讓下屬留出了一間辦公室用作會議間。
本以為考察小組不會過來巡查，艾克也隻打算做個樣子，好巧不巧，葛祥正是衝著商業局而來。
“葛主任，您好，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商業局隻有三間辦公室，就隻能委屈你們在這湊合一下了噻。”艾克訕笑著同葛祥和馬輝握了握手。
“不打緊，我們也隻是過來小坐片刻，順便谘詢一下庫勒市的商業現狀。”葛祥擺了擺手道，而後又指了指身旁的馬輝，“你們這裏誰負責餐飲業方麵？這位小馬同誌是調研庫勒餐飲業的。”
“餐飲業嘛，您等等，小高是負責餐飲業的，我這就去把他喊過來。”艾克親切說道。他是從大隊書記一步步幹到商業局主任這個職位的，因為在基層待久了，他並不像其他幹部一樣亂擺官調子。
過了一會兒，艾克領著一位戴眼鏡，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走了回來：“這位就是小高了噻，高海帆，是我們這分管餐飲業工作的科長。小馬同誌，您有什麽問題想問得，找他就行。”
“好的，高科長，我們就不在這裏打擾艾主任和葛主任談話了吧，我們去外麵聊可以麽？”馬輝一眼看出這位高科長是個木訥的人，便主動提出要到外麵談話，將會議室留給葛祥和艾克。
“高科長，您吸煙麽？”出到門外的馬輝所以找了個樓道偏僻的位置，從兜裏取出半包“特供”雪蓮。
他聞到高海帆身上有股很濃的煙味，知道這是位老煙槍。幸好自己出門時，張健廠長硬塞了半包特供給自己。不然，麵對高海帆這種木訥的人，馬輝還真無從下手。
高海帆睜大眼睛望著馬輝手裏的特供雪蓮，不自覺地咽了咽喉嚨。見狀，馬輝直接將煙塞進高海帆手裏，讓他自便。高海帆倒也不客氣，匆匆取出了一支點上，享受起了特供的滋味。
“高科長，我想請問您，關於庫勒市飯店的事情。”馬輝咧嘴笑道。
“小馬同誌，您想了解我們市飯店哪部分的事情？”高海帆這樣的老煙槍在遇到好煙後，自然而然放開了一些。
“關於國營飯店現狀，包括國營飯店改製集體承包，個體承包後的狀況和仍然保持國營飯店的現狀，以及新興個體飯店的現狀，高科長能否詳細講一講？”
“這個嘛……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