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馬輝不在的這幾日，烏市飯店的後廚便由艾力坐鎮指揮。雖是忙碌了些，卻也沒有形成混亂的局麵。但這幾日的工作，著實也讓艾力累得腰酸肩膀疼。
這天周五，烏市飯店的客流量罕見地超過了日平均線，本該是兩點結束的午高峰，硬生生地推遲到了三點半。大廳裏甚至有顧客找不到桌椅，必須要等上一桌顧客用完餐後，才能搶到個座位。
為了不讓顧客久等，從大廳服務員到後廚工作人員都猶如是在打仗一樣，瘋狂搶奪時間。好不容易熬完了午高峰，眾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腰酸背痛。身為頭灶的艾力更是累得站不住，飯沒吃上幾口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一頭栽倒在了沙發上。
這時的他才意識到，有一個像馬輝這樣廚藝高超的灶頭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艾力決定，這周末無論如何，都要把馬輝接回來。
艾力迷迷糊糊地抽完了一支煙後，正想休息，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開，隻見楊童引著李成敏走了進來。
“喲，艾總這是累了？”李成敏略顯驚訝道，艾力這樣子顯然是剛想休息卻被打斷了。
“沒事沒事，老李，你們怎麽來了。”艾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企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給你送來兩個消息，兩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李成敏說著，走過來從包裏掏出了一包紅盒子的煙，丟給了艾力。
艾力一把接住，轉了個麵一看，竟是中華煙。這可是隻有省廳級以上會議才能享受到的特供煙，李成敏這位商業局主任平時頂多隻能抽塔山或者是玉溪。
“老李，不錯嘛，檔次提升不少了嘿。”艾力笑道，拆開包裝點了一支，當即清醒了不少。
“哪有，這是前天去省裏開會搞的。你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李成敏一屁股坐到艾力旁邊，拍著他肩膀說道。
“好消息嘛，當然是好消息。你是不知道這幾天我忙的喲，就盼著一個好消息了噻。”
“哈哈。好消息就是你們飯店和綿羊飲食服務公司聯營中餐廳的事情落實了。文件我都帶過來了。”李成敏說著，順手拿過自己的包打開來取出一份牛皮文件夾塞到了艾力手中。
艾力沒有急著打開，而是又問道：“那另一個好消息是啥子？”
“另一個好消息嘛…馬輝在不？你這得好好感謝他了。”李成敏故弄玄虛道。
“馬輝在陳豫魯的麵館呢，過幾天才回來。”
“你們還搞挺快的嘛，好吧。就是自治區審議了你們報上來的文件。經委那邊覺得這模式很不錯，創新又大膽。符合中央政策不說，還能帶動我們烏市餐飲業發展，以大扶小。再加上你和綿羊的合作，那家中餐廳報的性質也是國營吧？這不正好就是中央文件上寫的‘搞活流通，堅持國營，集體，個體一起上。’的概念？”李成敏滔滔不絕地講述著。
“所以呢老李？就沒了嘛？”艾力有些暈眩，他確實是把這個模式報上去了，隻因為馬輝說過這樣上報，可以提高競爭力，興許能拿到扶持貸款項目。
“咋了？你還想有啥？”李成敏反問道。望著艾力略顯期盼的眼神，他突然反應過來了。
“你想說的是你報的重點項目扶持貸款那些吧？”李成敏倒吸了口涼氣，歎著氣道，“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壞消息了。是這樣的，我給我們餐飲零售業確實搶到了一些份額，但你也該明白，現在不隻是你們一家飯店有困難，整個烏市大大小小的零售店，百貨商店，飯店都有不同程度的困難。有些甚至都麵臨倒閉關門回收的風險了。”
“所以，上麵的意思是這樣的，將有限的資金額，分給那些處於極度困難，入不敷出迫切需要資金救助的單位企業。所以，你明白了吧，老艾？”
艾力有些木訥的點了點頭，他當然是明白了的，但是呢，李成敏給他的說法卻有些出入，因為楊童前幾日還打聽到了隔壁那家百香園飯店拿到了中央總行的“地方經濟扶持開發貸款”。
這百香園飯店一直是紅紅火火，門庭若市。從建國初期一直到改革開放，就沒有一次出現過大的經營困難的局麵。最嚴重的那次，還是他們要被強行改造成人民公社食堂，管理層不同意，麵臨關門的風險。這樣的一家飯店，怎麽就成了李成敏口中的“困難”飯店呢？
李成敏看出了艾力對自己的說法有些不滿意情緒，他猜測艾力肯定知道了某些內情，索性壓低聲音道：“我知道我這個說法有些出入，但沒辦法，現在這情況，難講。雖說你們沒被選上。但我還是幫你向財政局那邊爭取了一下，烏市人總支行的貸款你可以去借了，貸款利息雖然沒有項目的那麽低，但也很優惠了。”
“好嘛。”艾力歎了口氣，暗自安慰自己，起碼銀行願意給自己撥貸款了，隻是不知道自己能貸哪一類貸款。如果是流動資產貸款，按現在的行情來看，起碼是百分之七，若是固定資產貸款，按照“撥改貸”的要求，恐怕也會不低於百分之五、六。到時自己怎麽還貸還是個問題。
“別失望，你現在有綿羊的合作，這承包的飯店又搞得這麽紅火，你今年也是賺到了。何況，你不是還得了一個馬輝嘛。那小夥子判斷時事的能力，比我們這些老家夥要好得多。說來，這樣的年輕人，很難得。老艾，你得相信馬輝，說不定下次，他又會給你帶來個什麽驚喜呢？”李成敏拍著艾力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
艾力點了點頭，半天沉默不語……
“好了，我今天就是給你帶這些消息的。話說，你和老陳和好了？你倆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李成敏有些好奇。前段時間烏市飯店搞承包時，艾力和陳豫魯之間的間隙與摩擦，李成敏是知道的。他十分好奇，馬輝用了什麽方法，把兩人的矛盾給化解了。
“算是和好了嘛，老陳這人性格就這樣，我倆畢竟也是一起工作那麽久的老人了，哪會記恨著一輩子？又不是什麽深仇大恨。至於接下來的打算，我也不知道，這事是馬輝弄起來的，我也隻好跟著他走了。”艾力說罷，笑了一下。他這話說的，自己還是這家飯店的老板呢，咋一轉眼就得跟著自己員工的路子走了？
“那行，對了，馬輝要是回來了，記得讓他來商業局找我。最好這周天他就回來，周天我正好在局裏加個班等他。”李成敏說著，便要起身告辭。艾力連忙起身，和楊童一起將李成敏送了出去。
送走了李成敏，艾力讓楊童先留下，自己則坐回到辦公桌後，拆起了那套牛皮紙袋。
牛皮袋裏除了裝著經委蓋章同意的聯營中餐廳申請書外，另外批了兩張營業執照。一張是聯營中餐廳使用，另一張上麵雖寫著烏市飯店，落款上卻是團結麵館，想必是給團結麵館用的營業執照。另外，還有一張交給南湖街道辦公室的回執和一張經委印發的疆省與西川省聯營聯管餐飲業執行方案。
艾力仔細瀏覽了一遍那張執行方案後，突然發現一處細節。就是在落實條款上，有這麽一段話：對於餐飲業需要租住裝修門麵的，省經委不提供資金幫助，需聯營企業單位自己克服困難，運籌資金。
艾力琢磨了一會兒後，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他連忙喊來了旁邊正在休息的楊童，問道：“綿羊飲食服務公司那邊答應給提供多少資金噻？”
楊童被問得一愣，想了好一會兒後，才回答：“根據周文建臨走前說的，他們那邊會提供總資金的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由我們解決。是出什麽問題了麽，艾總？”
“出問題？問題大了噻。”艾力說著，將執行方案遞給了楊童，指給他看剛剛自己發現的那項條款。
楊童來回讀了兩遍，便是明白了艾力為什麽說問題大了。上一次向商業局支付承包金，已經掏空了兩人的積蓄，眼下烏市飯店自己賬麵上的空還沒填完，仍然有部分職工的工資沒有結算。
這個月的盈利雖說沒有統計，但每個月五千元應繳的利潤金是擺在那裏的，是無論如何都要上繳的。這樣一來，烏市飯店恐怕拿不出足夠的錢去裝修門麵，采購工具。
“艾總，你怎麽打算？”楊童小心翼翼地問著艾力。他已經粗略估算過了，現階段刨除采購食材成本，包括先行需支付的一年期房屋租金，門麵裝修，少說都要三千三了。如果是精采購，也就是所有能買到的後廚工具和桌椅等飯店必須品都配齊，恐怕又是一筆不菲的數目。
艾力即使沒有楊童這麽精於計算，心裏也知道個大概。他沉吟了片刻道：“要不去向銀行借一點嘛，一次性借他個一萬應該差不多了我覺得。除了這個中餐廳的錢，我們飯店老員工的工資，還有我們飯店設備的更新。不都是需要錢的嘛。借就借吧，沒事的。”
“貸一萬？艾總你可想清楚了，這一萬的貸款可不是小數目。要不我把馬輝喊回來，我們和他商量商量。”楊童詫異道。
自打他工作以來，都沒見過哪家企業單位敢一次性借貸一萬，最多隻見過農機廠六千以更換設備的。這六千本來農機廠打算借貸一年期的，誰料那年銀行改革，超過五千額度的一年期貸款利率比半年期的上漲百分之零點二三。搞得最後農機廠東拚西湊才在半年內還上貸款。自這事情以後，疆省就沒有哪家企業單位敢向銀行借貸超過五千了。
“這點事就不用麻煩馬輝了，我做主，借就借了嘛。不就是一萬，再說利率現在也不高，我們走固定資產技術貸款，利率還能便宜個百分之二。半年內還上就行。”艾力裝作一副輕鬆樣子說道，雖然他也不清楚最後能不能夠在半年之內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