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機靈圓謊
不多時,內侍便取來一張精致的紅漆金紋小弓,另有一斛鳳羽箭。
魏縈趕緊謝賞。
聖上龍顏大悅,其餘人自然跟著附和,縣主英姿颯爽英武不凡等等一通拍馬屁。
皇帝笑著笑著,漸漸淡下來,忽而麵露感傷,轉頭問魏國公道:“義寧明年就及笄了吧?”
魏國公站起身,行禮道正是,皇帝看著魏縈道:“那時候你還不滿五歲,這一晃都快十年了。”
魏縈明白皇帝說的是父親戰死之時。
靈堂上,四歲的她見到來吊唁的聖上,脆生生的叫了聲“皇表叔。”
便是這聲皇表叔,讓聖上落了淚,想起她小小年紀便父母雙亡,當即抱起她要帶回宮親自撫養。
魏國公府三代才有這麽一個千金,魏縈叔父自然不肯讓侄女進宮當什麽公主,找了個借口婉拒。
皇帝這才依製封她為縣主,賜封號義寧,並賜她同公主的一切待遇。
當時的她覺得,這個皇表叔可真喜歡她呀。
那時候,她以為叫皇上一聲皇表叔,有了這層血緣關係,她們魏家便如同有了護身符。
直到她看到這位皇表叔,因為一封偽造的書信便對魏家舉起了刀。
她才恍然大悟。
天家威嚴,君臣有別,哪有什麽親情可言。
“世子為大昇守著邊關,也快十年了。朕能倚仗的,也唯有你們魏家!”皇帝語重心長說道。
魏國公立刻起身,推脫幾句,叩謝聖恩。
“義寧當真夢見了白胡子仙人麽?”皇帝狀似無意的問道。
魏縈心裏漏跳一拍,該怎麽答?
先帝夢見白胡子仙人指點,所以舉義而反,建立了大昇。
她魏家手握重兵,她夢見白胡子仙人……她不過信口胡謅,卻要因此惹來皇帝忌憚麽!
魏縈額上冒汗,心中飛速盤算,趕緊走到殿中,躬身跪拜。
“回稟聖上。臣女那日玩飛花令,卻輸到醉酒,入夢後見到一位白胡子老人,他深目高鼻,容貌雄偉,眉尾有一顆豆大黑痣。仙人怒視臣女,罵道‘不爭氣,你可真是丟了你祖父的臉。’隨後他便抬手點上臣女眉間。臣女醒來,頓覺靈台清明,做什麽都仿佛輕鬆起來。”
大殿鴉雀無聲。
皇帝點著頭,無比懷念地喃喃道:“深目高鼻,眉尾有一顆豆大黑痣……是先帝啊!”
一個紫色官服的中年文臣立刻出列,殿中跪拜道:“先帝得道成仙,實乃大昇之福!我大昇江山得仙澤庇佑,定千秋萬代,太平昌盛!”
“千秋萬代,太平昌盛!”群臣紛紛出席跪拜,齊聲恭賀,聲洪如鍾。
魏縈伏在地上,心內狂跳,暗道好險!
還好祖母在世時,常常懷念先帝。她那時雖然年紀小,但關於先帝的樣貌描述,還略微有些印象。
“來人,將弘文館收錄的詩詞雅集送至魏國公府。”皇帝望著丹墀下的魏縈道,“既然先帝有命,義寧就回去多讀詩書,莫要辜負了先人的期望。”
“臣女領命。”魏縈叩拜,“幸得先帝點化,臣女才得以開智,願前往濟恩寺,為先帝進香。”
皇帝欣慰的點頭,對著魏國公道:“義寧是個好樣的,這些年,你將她養的很好。”
魏國公忙躬身再拜,叩謝皇帝盛讚。
“朕有些不勝酒力,眾位愛卿自便吧。”
內侍扶著微醺的皇帝回內殿了,眾人恭送完皇帝,又接著坐回席位飲宴,氣氛頓時輕鬆許多。
魏縈也鬆了一口氣。
眾臣紛紛圍上來恭賀,魏國公正應付敬酒的人,臉都笑僵了,笑的比哭的還難看。
魏縈看到,不由得抿嘴偷笑。
察覺有人看她,魏縈轉過頭,便見二皇子饒有興味的摸著下巴,眼神肆無忌憚的打量她,像是打量一件物品。
魏縈一陣惡心,別開臉去,隻當他是茅坑裏的臭蛆,允許他的存在,對他視而不見。
她還沒有想好對策,暫時還不能暴露心中的敵意。
魏縈氣悶舉杯,一飲而盡,忽然,一個身穿滿身珠玉梳著雙螺髻的小丫頭跑來跟前,嬌嬌俏俏喊了句:“義寧表姐!”
魏縈扭頭,站起來福了一禮:“晉陽公主”。
“叫我晉陽就好了嘛,你是我表姐,自然跟別人不同的。”十二歲的晉陽公主圓圓的臉,嬌滴滴的像個花骨朵似的,十分可愛。
她母親蘇貴妃,十餘年盛寵不衰,膝下卻隻有晉陽公主一個。皇後早逝,蘇貴妃執掌鳳印,是實際的後宮掌權人。
前世,這個表妹便十分喜歡粘著她。但她那時嫌宮裏拘束,不太愛進宮,晉陽公主又是個嬌氣的愛哭包,也很少與她親近。
這一次……
魏縈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幫晉陽公主整了整散亂的宮絛,問道:“你怎麽跑來了?怎麽不陪著蘇貴妃娘娘賞月?”
“還不是因為無聊嘛!”晉陽公主噘嘴道,“母妃老是這不許那不許的,我就偷跑出來了。表姐,我方才在屏風後可都看到了,你那三箭,真是精彩!”
魏縈笑笑,道:“想學嗎?回頭我教你。”
“真的嗎?”晉陽公主興奮不已,轉而情緒又低落起來,“你不是哄我的吧……母妃也老說回頭怎樣怎樣,可是大多都沒兌現。”
“下個月重陽節,宮裏不是有賞菊宴麽?到時候我便進宮教你射箭,不光射箭,你若想學騎馬,我也可以教你。”
“好!那就拉鉤!”晉陽公主開心不已。
“嗯!拉鉤!不過現在,你得趕緊回去,別讓貴妃娘娘到處找不到你,聽話。”
“那好吧。”晉陽公主嘟了嘟嘴,跟她拉完勾,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魏縈歎口氣,晉陽整日被關著,連個玩伴也沒有,更別說還有一幫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整日勾心鬥角,還沒有她這個縣主過的逍遙自在。
她雖然想通過晉陽公主時刻掌握宮裏的動態,但心裏也真的開始有點憐愛這位身份尊貴的小表妹了。
嗯,下次進宮,就給她帶些好玩的小玩意兒吧。
回去的路上,魏縈思慮再三,決定先不告訴叔父有關前世的那些災禍。
再說,她如今也拿不準聖上的心思。萬一叔父知道後有所防備,反倒像是做賊心虛,倒不如先讓叔父安穩當他的閑散國公爺。
未雨綢繆的事,由她一個人去煩惱便好,無須再多添一個人。
想到這裏,又想起剛才宴席上的一切,讓她更堅定了要習武的想法。不僅為了自保,更為了能親手報仇!
“叔父,我想習武。您給我請個武藝高強的師父吧!”
魏國公一聽,頓時驚詫不已。
他家這個掌上明珠,因自小到大被眾人護著,任性慣了,不喜被拘束,請了幾個西席,都被她捉弄跑了,也就這兩年,漸漸長成了大姑娘,請了教習嬤嬤教了一陣,才慢慢有了閨秀的模樣。
可如今突然轉性兒,不僅在眾人麵前百步穿楊,還主動要習武?魏國公詫異之餘,不得不多問兩句緣由。
魏縈隨便找了個借口道:“侄女隻是聽今日得聖上誇讚,卻名不副實,心中愧疚。身為將門之女,我除了騎射,半點武藝也不會,若他日遇到歹人,竟連自保能力都沒有,實在愧對祖宗。”
魏國公一聽此言,又驚又喜,頻頻點頭道,“果然女大十八變,縈縈竟然有如此誌氣!好!不愧是我魏家之女!叔父明日就給你找武師父去!”
回到府裏,魏縈行過禮回了院子,魏國公則一臉激動的去了祠堂,給老魏國公燒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