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狀元及第
春日暖融,草木複蘇,眨眼便到了二月底。
這天魏縈正無聊地趴在湖心亭邊喂魚,聽雨興高采烈跑來,離老遠就開始嚷嚷:
“中了中了!上官先生中了頭名狀元!”
飛霜聞言,也歡喜雀躍道:“縣主,你聽呢!上官先生中了狀元!”
“聽到了,我又不聾。”魏縈懶懶說道,乜了她一眼。
“他中狀元,你們一個個的高興個什麽勁兒?”
“當然高興了!”聽雨跑進來,氣兒還沒喘勻就嚷道。
“狀元郎可是咱們國公府請的先生,說明咱們國公府眼光好!說出去多有麵子呀!”
魏縈轉念一想,也對,叔父獨具慧眼,對上官瑾也算以禮相待,他若有朝一日真能登上高位,也算是魏家結了善緣。
即便將來魏家的危局無可避免,朝堂上也能多個替魏家說話的人。
魏縈突然來了精神,捏了捏聽雨的圓臉。
“你個傻丫頭,偶爾也能說到點子上一回。今兒晚上讓廚子做水晶蹄髈。”
聽雨樂的嘿嘿傻笑。
魏縈轉頭對飛霜吩咐道:“讓人取五百兩銀票,送去上官瑾那裏。”
飛霜領命而去。
出了二門,到了外院,剛巧管事婆子正帶著幾個丫鬟小廝給院中除草。飛霜清清嗓,眾人立刻停下來聽吩咐。
“這會兒有個跑腿兒的差事,去趟大興寺,誰願意去?”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願去。大興寺在上京城的西北角,那可真不近啊!
飛霜剛要皺眉,一個清秀少年從角落裏走上前,笑吟吟道:“飛霜姐姐,我去。”
飛霜瞧他臉生,正要開口問,一旁的管事婆子忙笑著解釋:“這是袁大管事的遠房侄孫,叫晉九,來了有兩月餘了,勤快著呢!”
飛霜點點頭,將東西遞給他,又細細叮囑一番。
“記住了嗎?送完記得來回話。”
晉九笑的一口白牙:“姐姐放心,一定辦妥。”
說完,便腳步如飛般地離去。
飛霜抿嘴笑笑:“這孩子,倒是個實心眼的急性子。”
魏縈喂完魚,便換了套幹練的窄袖武服,去小武場射了會兒箭。
半晌功夫後,飛霜過來回話:“縣主,狀元郎把銀子退回來了。”
魏縈正將箭搭在弦上,聞言手一抖,箭便脫了靶。
“叫跑腿兒的人過來回話!”魏縈氣哼哼地扔了弓。
一個清秀小廝被帶進來,低頭跪下行禮。
“到底怎麽回事?他為何沒收?”魏縈皺眉問他,語氣不悅。
“小的把飛霜姐姐交代的話都帶到了,狀元郎卻不收,隻說愧不敢受。”晉九抬頭與魏縈對視一眼,又重新低了頭。
“莫不是中了狀元便不認人了?”魏縈眉頭緊鎖,心中冷哼,“等等他就知道了,能不能做上官還不一定呢!”
真以為中了狀元便萬事大吉了?笑話!
春闈也就是獲取一個入仕的資格,真正要做官,還要通過吏部銓選,由吏部三名審查官員當麵考察外貌、才學、資曆與德行。
就算過了銓選,寒門子弟若是沒人引薦,也就一直等授官。每年官職空缺也就那麽幾個,還有大批靠著祖蔭謀取職位的世家子弟,因此,寒門出身的人若要做官,即使中了狀元,恐怕也不是件容易事。
所以才有那麽多寒門子弟削尖腦袋抱權貴的大腿。
魏國公府的大腿也很粗的好不好,這個上官瑾,真是不知好歹!大腿伸過去給他,他都不抱!
“狀元郎沒收縣主的銀子,卻收了國公爺送去的。”晉九眼見縣主麵露隱怒,趕緊接著說道。
魏縈心裏嘀咕了半天,一聽這句話,臉色才緩和下來。
原來是在避嫌啊,虧他有心。
這樣也好,不管誰送的,總歸是魏家的銀子,他既收了魏家的銀子,說明還是念著幾分交情,以後在朝中,總會站在魏家這邊。
“狀元郎還有句話,讓小的單獨帶給縣主。說他之前說的話,永遠作數。”晉九偷偷抬眼偷瞄縣主的反應。
他說過的話?魏縈一時間有些愣神。
“在下承諾過,倘若縣主需要,在下一直都在。”
“無論何時,無論何事,在下無不應允。”
魏縈不自然的咳了一聲,臉色總算是雨過天晴,“哼,還算有良心。”
她這才注意到地上的小廝,冷臉嗬斥道,“沒規矩!回個話磕磕巴巴不知道一氣說完!哪個院子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新來的,叫晉九,是大管事的遠房侄孫。”聽雨嘰嘰喳喳插嘴道。
眼瞅著縣主要發飆,飛霜趕緊上去打圓場。
“婢子出去交代差事,外院的小廝都垂著頭不吭聲不願去,隻有他站了出來。人老實,腳程也快,跑起來跟飛似的。我問過管事,他平日也勤快,是個實心眼兒的孩子。”
魏縈這才緩了麵色,瞧了瞧他,看上去倒也是個機靈樣,正好自己院子裏也缺個腳程快的小廝。
“既然如此,以後你就留在我院子裏聽使喚吧,退下吧。”
晉九連忙哎了一聲,高高興興磕了個頭方才退下。
當晚,夜深人靜,一輪彎月高掛空中。
一個黑影飛簷走壁,輕盈躍入偏僻寂清的大興寺院牆內。
寺內一片冷清寂靜,隻有東北角的一處禪房,還有橘黃色的光透過窗子傾瀉而出。
上官瑾端坐案前,手執一隻紫毫筆,在攤開的宣紙上寫寫畫畫,密密麻麻堆滿了人名,還用各種線串了起來。
他正凝眉思索,贏七忽然敲門進來。
“公子,晉九來回話了。”
“叫他進來。”上官瑾頭也不抬。
晉九進屋,抱拳跪禮道:“奴才見過主子。”
上官瑾淡然擱下毛筆,“起來吧。”
“跟著我做事,就是我的屬下,不必自稱奴才。今後,隨贏七他們喚我公子即可。”
“是。”晉九心中湧出一陣暖意,起身答話,“屬下已按公子的吩咐向縣主回稟。縣主聽說公子拒絕她送的銀子時,很生氣。”
上官瑾神色淡然,聽到魏縈生氣,眼前不自覺浮現少女咬牙切齒虎著小臉的模樣,眸中便漸漸起了笑意。
“後來,縣主得知公子收了魏國公的銀子,麵色這才和緩,說公子‘還算有良心。’”
“因屬下稟告此事斷斷續續,縣主差點要責罰屬下,幸虧被飛霜姑娘給勸住,改主意讓屬下留在菡萏院了。”
“平日裏,你嘴甜一點,多往她眼前湊,讓她今後出門帶著你。”上官瑾淡淡吩咐,“保護好她。去吧。”
“是!屬下告退!”晉九抱拳退下,出門便消失在濃墨一樣的夜幕裏。
下弦月僅剩一線,如銀鉤一般靜靜掛在樹梢。
上官瑾清冷的目光透過軒窗朝天上望去。
掐指算算,三日後,便是曲江宴了。
自此之後,不管天意還是宿命,他都將用雙手一一改寫。
再不能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