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除夕之夜
轉眼這日便是除夕,瑞雪飄飄灑灑,鋪天蓋地。魏國公府裏一片銀裝素裹,院中花木扶疏,紅梅怒放。
下人們忙忙碌碌,掃雪的掃雪,掛彩綢的掛彩綢,處處紅燈高懸,人人臉上帶笑,一派喜氣洋洋。
“二公子回來啦!”不知誰喊了一聲。
魏縈剛要午憩,一聽說二哥回來,穿上鞋便跑去前院。
“主子!披風!”飛霜見主子衣著單薄便跑了出去,急的趕緊拿上披風一路追去。
剛進院中,魏縈便見一個玄色披風的挺拔身影站在開敞的花廳,背對著她,正向端坐正堂的叔父嬸嬸行禮。
“二哥!你回來啦?”魏縈如小鳥一般歡快,飛奔而去。
上官瑾靜立在一旁,見少女如此歡欣雀躍的模樣,眸中也漸漸起了笑意。魏二公子回府,魏國公專程命人邀他來此,一同替二公子接風洗塵,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魏鐸烏發高束,劍眉朗目,輪廓剛硬,穿著一身煙青色窄袖騎服,外罩玄色披風,如石鬆一般挺拔幹練。
他年方十七,正是飛揚灑脫的年紀,轉頭看見妹妹撲過來,便一把將她抱起轉了幾圈,爽朗笑道:“你個饞貓,才一年不見,居然重了幾十斤!”
上官瑾見兩兄妹如此情深,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魏縈被放下來,眉頭倒豎,惱的直錘他,臉上這才現出十幾歲少女的嬌憨來。
“你怎知我胖了幾十斤?你是秤杆子嗎?”
“你二哥我天天搬糧袋,哪袋摻了石子,哪袋填了麩糠,我一過手便知。”魏鐸麵露得色,眼睛一瞥,看到了上官瑾,“還沒問叔父,這位是?”
“在下上官瑾,在府中任教書先生。”上官瑾淡淡一笑,抱拳行禮,“二公子,幸會。”
態度謙和,行武將之禮,給足了他麵子。
魏鐸好感頓生。
如今這世道崇文抑武,那些個酸腐文士,大多瞧不起武將,自命清高,似他這般,倒是少見。
除夕團圓日,他卻出現在這裏,怕不隻是教書先生這麽簡單。
“哈哈,上官先生,幸會幸會。”
魏鐸上前,一掌拍上上官瑾的肩頭,突然一愣。
手下的觸感結實堅硬,並不似尋常文弱書生的羸弱,隱隱有種蓄勢待發的力量感。
魏鐸再三打量上官瑾,見他與自己年紀相仿,容貌朗俊,氣質清雋,好感頓生,搭著他的肩道:“既然能在此見到你,那便不是外人,走走走,喝酒去!”
二哥他們去喝酒,魏縈隻好折返回了院中。晚上要守歲,她便先飽飽睡了一覺,待她醒來時,發現天色已晚,各處都已經掌燈。
年夜飯,闔家團圓宴,魏國公把上官瑾也叫上了桌。
魏縈看到上官瑾那一刻,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魏國公感歎;“今日該是闔家團圓宴,隻可惜,少了錚兒。”
魏縈一臉黯然。大哥駐守邊關已經很多年了,每三年才能回來一次。算算,大概明年大哥才能回來一同吃團圓飯。
魏鐸放下酒杯道:“叔父不必掛念,大哥一切都好,讓我捎話,讓叔父嬸母不必掛念,他明年爭取早日回來,多呆一些時日。”
魏國公歎氣,點了點頭,氣氛莫名有些沉悶傷感。
上官瑾笑著舉杯:“世子帶兵駐守邊關,守我大昇疆土,威名遠播,故而戎狄才不敢來犯。如今盛世祥和,大昇的百姓能安穩度日,都要感謝世子及戍邊將士的堅守。在下尤為欽佩,在此遙敬了。”
語畢,一飲而盡。
魏國公最喜歡聽人誇他這大侄子,一番話聽得他豪氣頓生,惆悵消解,與上官瑾舉杯對飲起來。
魏鐸聞言也覺得通體舒泰,覺得上官瑾此人極有眼色,又會說話,說的還是人話,不掉書袋,甚是對他的脾氣。因此對上官瑾頗有好感,頻頻與他碰杯。
國公夫人謝氏一邊勸幾人少喝點,一邊命人下去備好醒酒湯。
上官瑾一邊與魏國公談笑,一邊與魏鐸應酬,心思卻已飄遠。
魏縈和魏銘爭搶著一盤獅子頭,兩雙筷子別來別去的正嬉笑玩鬧。
盛裝後的少女粉頰朱唇,眉如淺月,嬉笑間眼波流轉,狡黠靈動,佯怒時又虎目圓睜,嬌憨可愛,直看的人眼熱心動。
上官瑾不動聲色的捏了捏酒杯,一飲而盡杯中酒。
一頓團圓宴,眾人酒酣耳熱十分盡興,隻有魏縈心事重重,略略填飽肚子便提早離席,回了自己院子守歲。
聽雨不在,回她當廚娘的老子娘那兒了,流風也不知竄到哪兒去了。飛霜一邊忙著手裏的針線,一邊和回雪嘮家常。
屋裏用銀絲碳燃了炭火,暖融融的,身邊那麽多人圍著,魏縈懶洋洋地歪在榻上,心中卻不由自主想起前世最後那個除夕,她身邊隻有飛霜,屋裏冷冷清清,雖然生著炭火,可總覺得,冷的像冰窖。
彼時,裴琅已經連續有半年沒有回過房了,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家,在家也都睡在書房。
裴琅的突然冷落,不知道是因為要對魏國公府下手了,心虛不敢麵對她,還是在真的太忙,忙著構陷魏國公府,所以才不回家。
又或者,在忙著開挖囚禁她的密室?
那個囚禁她的密室,密不透風,藏著眾多的金銀財寶,仿佛埋在地下的巨大石頭棺材。其實,那才是裴琅真正的書房,他的陰謀和野心,都藏在那裏。
若不是裴琅把她打暈囚禁在那裏,她又怎麽會找到他和二皇子往來的書信,還有他們合夥誣陷魏國公府的鐵證?
虧她原本還以為裴琅在外麵養了別人,為此暗暗掉淚,鬱鬱寡歡。真是可笑!
除了魏家人,這世間再沒有任何男人值得她掉淚!
無意間,她瞄了眼飛霜手裏的正衲的鞋墊。
前世最後一次去給叔父賀壽,無意間看到飛霜與府中的侍衛長常青偷偷在角落說話,兩人俱是一臉漲紅,飛霜飛快將鞋墊塞給常青,便捂臉跑了。
那時她才明白過來,心裏很是自責。
飛霜擔心她,所以才一直陪著她呆在裴府,二十好幾了,卻陪她蹉跎著年華。
那個壽宴,她也記憶深刻。裴琅正是從那次壽宴後開始不再回房。想來,應該就是在壽宴上趁亂動手偷得印信!
而她居然毫無察覺,何其愚蠢!
心中煩悶不已,魏縈出聲吩咐道:“讓人準備小武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