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湖邊相遇
“您的父親,先魏國公世子,曾對我有大恩,若沒有他,恐怕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單師父陷入回憶,聲音沉沉,“幾日前,我走鏢回來,突然發現屋子曾進過人,還在桌上留下一封信,信中說魏國公府正在到處找可靠的武師父來教縣主武功,並附上軟鞭一根,讓我轉交縣主。”
“那信可有落款?信如今可還在?”魏縈急急詢問出聲。
不知怎的,她忽然聯想到那本手抄卷,不禁猜測,會不會是出自同一個人?
單師父搖頭,“那信沒有落款,並且是用墨魚汁寫的,沒過多久字跡就不見了。讓老夫疑惑不解的是,此人怎知魏國公府對我有恩?又如何會篤定我得知此事定會來魏國公府?”
一時間,師徒二人立在那裏麵麵相覷,俱是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來幾日,魏縈一心跟著單師父練武,十分勤懇。她太喜歡這種手握力量的感覺,可以肉眼可見地看著自己慢慢強大起來。
她一心沉溺於練武,接連數日都沒有再去過書堂,都快把上官瑾忘到了九霄雲外。
這日曙光微熹,魏縈起身換上窄袖束腰的丹色武服,高挽長發,照常準備去小武場練功。
出門前,她眼睛忽然瞄到聖上賜下的鳳尾弓,想起這弓她到現在還沒試過手,於是拎著弓,英氣十足地跨出了院子,也沒讓人跟著,健步如飛地穿過假山順著遊廊走到了湖邊。
剛到湖邊小徑上,魏縈便一眼瞧見,前麵正步履輕緩地走著個白衣少年,似乎是在繞著湖散步,定睛一看,不是上官瑾又是誰?
忽然想起上次被他擺了一道,至今還沒找補回來,魏縈頑劣之心大起,眼睛一眯,拉弓搭箭,嬌喝一聲:“站住!”
少年腳步一頓,緩緩轉身。
雪白廣袖臨風而起,輕柔如雲,少年墨發半束,玉身鶴立,姿容如山巔冰雪纖塵不染,又恍若謫仙臨凡。
上官瑾目光清明的朝她望來,淺淺一笑,拱手一禮:“縣主早。”
魏縈納悶道:他是眼瞎看不到我正拿箭指著他麽?
身為一個文弱書生,被人拿箭指著,不應該嚇得戰戰兢兢麽?
她皺眉覷著上官瑾,試圖從他那恬淡的神色,舒朗的眉眼中找到一絲緊張恐懼的痕跡。
可結果令她著實失望,上官瑾卻仿佛真的看不見那一觸即發的弓箭,又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般豁達超然。
他的可真不像是個未及冠的少年。
魏縈更加篤定心中對他的判斷,這人身份可疑,深藏不露,定是別有所圖!
“哼,那我就真射他一箭。我倒要看看,他這份淡定從容是不是裝的!”她暗自腹誹道。
“站直!別動!”她低喝出聲。
下一刻,她瞄準鬆手,羽箭疾馳飛出!
上官瑾垂眸,長睫掩住光華,烏眸幽深似湖,不著痕跡的往一側微微傾身。
眨眼之間!
羽箭擦過他玉白的脖頸,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魏縈驚呆!她沒想真的射傷他!她剛才明明瞅準了空兒才射的!
怎麽會擦到他脖子呢?
她的箭術退步了?還是這個弓準頭有偏差?
她索性也不想了,趕緊跑上前查看他的傷口。
他很高,魏縈隻好踮起腳湊近小臉查看,用帕子擦淨他脖間血跡,發現傷口並不深,隻在表皮而已,這才心虛的鬆了一口氣。
雖然覺得他深不可測,她可也沒想要鬧出人命啊!
她心虛的覷了眼上官瑾,見他安靜的站著,低垂的眉眼讓人看不清他神情。
他安靜的低下頭,任她為所欲為,整個人看上去純良無害又十分無辜。
魏縈的心虛不免朝著愧疚的方向發展而去,心中盤算該如何打破這種尷尬的靜謐。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她好歹是個縣主!
其實魏縈完全是多慮了。
少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脖間,根本無暇他顧。
如花瓣一般美好的少女盡在咫尺,她的鬢發甚至擦著他的臉頰,輕柔如絮的氣息拂過他的頸間,幽幽香氣若有若無的縈繞在他鼻尖,軟軟的小手替他撩開脖間的發絲,纖白手指微涼,輕擦他的肌膚,觸發一片酥麻之感。
少年眸色幽黑,隱在袖中的手,悄悄握起。
“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點傷藥。”
軟玉溫香驟然離去,鼻端的幽香漸至消散。
上官瑾長睫抬起,烏眸清亮潤澤,帶著一絲暖融柔意,仿佛被春泉清溪洗過一般。
“有勞縣主了。”
魏縈不免多看了他兩眼,長的倒是人模人樣,但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轉念一想,上次她差點揍了他,也沒見他事後皺一次眉頭,於是今日這番從容淡定,也就當見怪不怪了。
他要麽是真的寬容大度性情好,要麽……就是城府極深會偽裝。
不管怎麽說,是她弄傷了他,這事總要給個說法。
“那個,剛才我不過是想嚇嚇你,沒想弄傷你……大概是這把弓的準頭有問題。”
“鳳尾弓?”
“你居然認識?”魏縈瞪大眼睛,一臉吃驚。
“此弓乃前朝那位最負盛名的公主所有,據說色如烈火,狀如鳳尾,射程足有千步之遠,是把不可多得的良弓。”上官瑾緩緩說道。
“原來是那位的……我魏家與她的緣分可真不淺,府邸是她的,弓箭也是她的。”魏縈心中五味雜陳。
那位前朝公主,是前朝女帝唯一的女兒,自小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是有史以來破例最多、最被尊寵的公主。
她的前半生雖花團錦簇,後半生卻如火中取栗,一直妄想效仿女帝登基稱帝,結果被侄子以叛亂之名處死。
皇帝把那樣一位的弓賜給她,這背後隱藏的含義……是在敲打魏家嗎?
魏縈臉色漸漸變白,心事重重。
“榮寵有初,鮮有終者。吉凶無常,智者少禍。縣主,不必為沒有眉目的事情憂心。”
上官瑾嘴角噙著笑意,目光清亮,仿佛能看透她一般,句句戳中。
“不過,縣主如今都不來聽課,隻一心習武。”上官瑾似笑非笑,閑閑問道,“縣主莫非是覺得,武力能解決一切憂患?”
魏縈被他說得,又是心虛,又是羞惱,想要瞪他,一抬眼卻與他沉靜理智的目光相交匯,立刻敗下陣來。
魏縈移開視線,半天,才小聲說道:“今後還請先生傾囊相授。”
上官瑾淡淡一笑。
“隻要縣主有所問,在下定是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