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陽之約
魏縈讓人去取傷藥給上官瑾,便獨自一人武場練箭。
連射幾箭,箭箭命中紅心,分毫不差。
奇怪,這弓沒問題啊?
她疑惑了一小下,瞬間就又想通了,許是方才那一箭離得有些遠,人又不是箭靶這等死物,動來動去的也很正常。
這個上官瑾,可真不讓人省心。之前反將她一軍,把她氣的不行,今日這麽一弄,她反倒又欠了他。
不小心把他弄傷,她心裏,好像還有那麽一丟丟的愧疚。
算了,暫時先不趕他走了,留著他確實是有點用,就如方才,他說得那番話,真是捏到了她的七寸,仿佛看透了她一般。
她如今拚命習武,不就是因為憂慮魏國公府的未來麽?
前世,她是在三月春闈過後的曲江宴上,被郭碧柔故意領著遇見裴琅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那之後拉開帷幕。如今方才九月份,距離那時候還有小半年的時間。
上官瑾說得對,一切都還沒露出眉目,她不能自亂陣腳,應該踏踏實實積攢力量,文武兼修。
叔父欣賞這個上官瑾,看來也是有幾分道理的,此人確實有真才實學。隻要他安分守己,倒可以容許他繼續待下去。他受了魏家的恩,就欠了魏家的情,等他能在朝堂擁有一席之地,關鍵時刻也能為魏家說句話。
但還是得找人看牢他,萬一他是像裴琅那樣別有目的之人,隻管打個半死扔出去便是!
魏縈打定主意,回房後便命人將聽竹軒的人撤走,換成她院中的幾個二等侍女,並吩咐無論何時都不能讓上官瑾離開她們的視線,給他牢牢盯死了!
於是,從這之後的好幾日,每逢傍晚,便會有人來回稟。比如:
“上官先生被國公爺邀去湖邊垂釣了。”
“上官先生被國公爺邀去飲酒,夜深方回。”
“上官先生被國公爺邀去詩會,今日不在府內。”
魏縈扶額無語:叔父對這個上官瑾到底是有多欣賞啊?
大概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夢。
這天晚上,魏縈又夢見了那個竹屋。
銀裝素裹的山坡,鵝毛大雪紛紛而下,屋頂院中,白雪籠罩。
竹屋廊下,也掛著白幡,屋裏空無一人。
魏縈望著門口隨風搖曳的兩個白紙燈籠,看清上麵寫了一個‘奠’字。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來,身著麻衣喪服的祖孫二人從外進來。
五歲的小上官瑾眼眶紅紅,小臉蒼白,整個人無精打采,原本烏亮的眸子也暗淡無光。
之前看到的那個老者負著手,在院中站定,背對著小童開口,聲音嘶啞:“你父親的後事已經辦妥。從今日起,你照常讀書,不可有一絲懈怠。萬不可學……萬不可像他那般軟弱。”
“是。”小童垂眸,小聲抽泣。
“身為男兒,應當有鐵石心腸!雷霆手段!萬不可流露一絲軟弱!尤其是在敵人麵前!”老者轉過身,皺眉斥道,“罰你去雪地裏站一個時辰!”
小童一聲不吭走到院外的雪地裏,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蒼白的小臉沒多久就凍得發青,卻咬著牙沒有吭一聲。
魏縈看不過去,衝那老者大喊:“你有沒有人性?他還是個孩子!這麽冷的天,你想凍死他嗎?”
可惜沒人聽見。
魏縈喊了許久,回頭看見臉色越來越青的小童,於心不忍,解下披風,上前給他披上。
披風剛落在小上官瑾的肩上,畫麵便不見了。
魏縈從夢中醒來,怔怔呆了半晌。
怎麽回事,這夢居然還能連著做的?她這是中了什麽邪?
一定是最近聽他名字聽太多了,才會做這些怪夢。
罷了罷了,大不了,不讓人天天回稟了。她這麽想著,翻了個身,又接著沉沉睡去。
……
日子過得飛快,重陽很快便到了。
魏縈按照約定進了宮,將之前在西市上淘的小玩意兒給了晉陽公主,晉陽如獲至寶般捧著,雀躍不已,拉著魏縈嘰嘰喳喳的說笑,聒噪的像隻小麻雀。
其實這些不過是些民間手巧匠人做的小玩意,根本不足為奇,隻是晉陽養在深宮,對此倒難得一見。
晉陽開心的跑去跟她母妃炫耀,魏縈自然尾隨其後,向蘇貴妃娘娘行禮。
蘇貴妃鳳儀萬千,隱含威儀,但也拗不過身為人母的天性,見魏縈哄得自己女兒開心,投向她的目光也不自覺和軟了幾分。
“今日你便隨我一同登高賞宴吧。”蘇貴妃嘴邊噙著淡淡的笑意,對魏縈吩咐道。
“是,臣女多謝貴妃娘娘抬愛。”魏縈行禮謝過。
外人都說她是養在外麵的公主,但她心裏卻清楚自己的位置該擺在哪裏。
皇帝可以彰顯重情仁義,可她不能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她一個表親,如何能和公主妃嬪相提並論?重活一世,她可比上輩子清醒謹慎多了。
看似被聖上看重,隻有她心裏知道到底有多戰戰兢兢。
她此番前來,不過是想在蘇貴妃——這個後宮最有話語權的女人麵前,博得幾分好感。若將來有個萬一,宮裏至少還有人能替她說句話,再不濟,也能透點消息給她。
魏縈跟在蘇貴妃左右,身後是後宮諸位嬪妃,眾人皆佩茱萸囊,登高賞菊,品**宴,一番流程下來,魏縈隻覺得覺得附庸風雅,甚是無趣。
晉陽公主早就坐不住了,眨著慧黠的貓兒眼,偷偷摸摸靠近她,突然捂著肚子叫道;“母妃,晉陽肚子疼,要更衣!”
“去吧,別跑遠了。”蘇貴妃坐在上首,一身華麗宮裝貴氣逼人,舉手投足間隱含威儀。
“我要樂安表姐陪我去!”說完,晉陽公主自顧自拉著魏縈一溜煙兒跑了。
“還不快跟上公主。”蘇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目光冷冷的掃視一圈。
一群內侍宮婢趕緊小跑跟上,浩浩****如一條長長的尾巴追在二人後麵,俱是跑的熱汗滿頭,彎腰喘氣。
晉陽公主才不管後麵眾人的人仰馬翻,徑自拉著魏縈來到校場。
弓箭靶子一早就備齊了。
魏縈盡職盡責的教起來,時不時的射兩箭做示範。
“啪!啪!啪!”突然,擊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魏縈轉身。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的站在校場邊上,目光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梭巡,邪邪打量,端的是讓人惡心至極。
他身後跟著一幫隨從,有侍衛,也有宦官。
魏縈蹙眉瞥了他一眼,並不準備理會。剛要轉回頭,突然間,她神色一凜,渾身的血都開始躁動,不可置信的盯著末尾一個宦官裝扮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