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按時吃藥,身體自然會一點點好起來。

一場重感冒過後,七天的停飛期也結束了。

雖然經曆了處分,但夏經灼還是歸隊,重新回來執行飛行任務了。

他許久沒出現,猛一出現,自然會奪人眼球。

空勤人員專用餐廳裏,邢舟已經恭候多時,和夏經灼不同,他是回去自我檢討一星期,而邢舟雖說被停飛了,但一下子三個月的時間,公司既然還沒解雇他,那他就不可能什麽事都不做,還是要來上班的,但隻能從事地勤工作。

瞧見夏經灼走進來,邢舟便笑著迎上去道:“經灼哥,你可算回來了,我盼這一天很久了。”略頓,他壓低聲音說,“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還在怪我?”

說到這他就笑不出來了,一臉沮喪,夏經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沒那麽閑。”

邢舟撓撓頭,還想說什麽,就見夏經灼神色專注地睨了一眼他身後,他納悶地回頭看去,隻見林機長意味深長地站在那,身邊還跟著他帶飛的副駕駛陳鋒,兩人瞧著他的視線都有點深意,邢舟心裏一慌。

比其他的反應,夏經灼就自然得多,很平常地抬腳離開,邢舟根本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小聲說道:“經灼哥,說起上次的事,雖然這可能存在推卸責任的嫌疑,但我想了很久,我那天真的沒發現發動機有問題。”

夏經灼一邊選擇今天要吃的東西,一邊似不經意地問他:“是麽。那你還記得,那天最後出現在發動機附近的人是誰麽。”

邢舟愣了愣,稍稍思索道:“我記不太清了,當時人不少,有兩個機械師和好幾個地勤都在,最後走的好像是……陳鋒?”

他話剛說完,還沒得到夏經灼得回答,就被一句“什麽事”給嚇到了,他慌張地回過頭,就看見陳鋒站在那眯眼瞧他,那他剛才說的話不是全被聽見了?

邢舟害怕地瑟縮了一下,陳鋒掃了一眼他身後,見夏經灼已經走遠了,便對邢舟說:“怎麽,你都停飛了,指不定還能不能重新歸隊,還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麵呢?還真是腦殘小粉絲。”

邢舟口才不如陳鋒,又剛犯過錯,在公司形象很差,很多人都不看好他,所以陳鋒這麽說他,他也沒敢回嘴,咬咬牙便走了。

陳鋒望著他的背影不屑道:“你也就配跟在人家後麵當一輩子跟屁蟲,別人二十七歲當機長,我估計就你這樣估計都跟機長無緣。你把人家當香的捧著,誰知道人家拿不拿你當人看呢。”

話越說越過分了,邢舟皺著眉回頭要和他理論,陳鋒卻見好就收直接走了,不遠處林機長正等著他,他們今天飛國內短途,一套機組就夠了,所以很快便離開這裏。

邢舟有些不甘心,但也沒辦法,隻得放棄。

他找了座位,在夏經灼對麵落座,默不作聲地吃東西。

夏經灼淡淡抬眼瞟了瞟他,邢舟感覺到便也抬起了頭,他原以為夏經灼可能是要安慰他幾句,可他什麽都沒等到,不由失落道:“經灼哥,你沒話跟我說啊?”

夏經灼認真吃飯,可吃得很慢,很少:“說什麽。”他很平靜地反問。

邢舟抿抿唇道:“哦,也沒什麽,我還以為……那事兒,你要是不怪我,怎麽還不得安慰我幾句。”

他說後半句話時聲音很小,幾乎讓人聽不見,應該也是覺得自己的指望很幼稚。

不過,夏經灼還是聽見了,很意外的,他竟然還給了回複。

“如果這點小問題你都不能自我調解好,那陳鋒說的也沒錯,你的確不適合做飛行員。”

是的,太玻璃心,容易受外人情緒影響,的確不怎麽適合做飛行員。飛行員需要冷靜,沉穩,堅定,理智,這些特質夏經灼都有了,邢舟還嫩得很,被他這麽一說,羞愧不已,趕緊轉移話題道:“對了,前兩天我去你那看你,恰好看見嫂子搬過去,你什麽時候請我過去吃頓飯,嚐嚐嫂子的手藝?”

他這話說得夏經灼難得愣住了,嫂子是怎麽回事?

其實何止夏經灼,殷曼也非常好奇,她剛才就正朝這邊過來,現在正巧在一邊坐下來,開口便問:“什麽嫂子?邢舟你說什麽呢?”

邢舟瞬間閉嘴,全公司怕是沒有人不知道殷曼對夏經灼的心思,邢舟當然也知道。他還比別人多知道一點,那就是夏經灼不喜歡殷曼,以後也不會和她在一起。

這是夏經灼親口告訴他的。

夏經灼為什麽要主動和他說這些?無非是因為他問了。

那他為什麽要問這個呢?……還不是因為……抬眼看看殷曼,見到她那麽在意自己話裏提到的“嫂子”,就知道即便夏經灼不喜歡她,她也非常喜歡對方,他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像陳鋒說的那樣跟在人家屁股後麵的小粉絲,怎麽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呢?

失落是有,但邢舟還是強撐著笑道:“啊,沒什麽,經灼哥前幾天不是停飛修整麽,我去看他,恰好看到嫂子在往樓上搬東西,也就沒去打攪。”

殷曼瞬間就想到了那個女人是誰。

江嘉年和夏經灼的關係已經發展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了嗎?

她茫然地望向夏經灼,希望他會對此有些解釋,可後者大約是想到了那天那個女人自己搬東西上樓的模樣,竟然嘴角微勾,露出了笑容。那個笑容越是迷人,越是讓殷曼覺得受傷。

“我吃飽了。”她才剛坐下,就僵笑著站起來說,“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語畢,她倉促離開,走出幾步回了一次頭,想看看她在意的人是否有看她,可她隻看見了邢舟擔心的眼神。

明明夏經灼的位置是正對她離開方向的,可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她,實在太殘忍了。

殷曼這樣想著,再不猶豫,快步離開。

她那個時候也沒想過,自己比起夏經灼,也有些無情。

邢舟那樣特地扭過頭專注而擔憂的注視,她不是也無視了嗎?

人走在感情迷途中的時候,隻看得見別人如何傷害自己,卻看不見自己怎麽傷害到了別人。你細細數著你愛的人給你的傷口,卻不知你也無形中傷害了愛你的人。

同樣的,那些你捧在手心不忍心去傷害的人,在他喜歡的人麵前,說不定也和你同樣卑微。

邢舟不舍地收回視線,猶豫半晌還是對夏經灼說:“經灼哥,你能不能對殷曼好一點?”

夏經灼放下筷子沒再吃東西,其實他根本就沒吃下什麽,相較於江嘉年的廚藝,公司餐廳的飯菜著實難以下口。

“我如果對她好了才是不負責任,你也隻會更難受。”

夏經灼簡短地解釋了一下,起身離開,去準備飛行。

邢舟坐在那細細想來,他說得也對,他越是對殷曼好,殷曼越是有希望,隻會越陷越深,後麵更難抽身。這樣冷淡,說不定她可以早點回頭。

歎了口氣,邢舟也起身準備離開,路過其他同事的餐桌時,他刻意低頭沒去看他們,但他還是聽見了別人的議論聲,夾雜著瞧不起。

握了握拳,邢舟咬了咬唇,很想去爭辯,可那也隻是自取其辱罷了。

悅途總裁辦公室。

江嘉年早餐糊弄了一下就來公司工作,一直忙碌到十點鍾才有個休息時間,她端起咖啡準備喝一口,突然一陣反胃,咖啡直接灑了一桌子她也無暇顧及,彎下腰對著垃圾桶不斷幹嘔。

等嘔完了,她慢慢直起身,就發現助理站在不遠處擔心地看著自己,問了一句:“江總,您沒事吧?”

江嘉年抽了紙巾擦擦嘴,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隨口說了句:“最近胃不太好。”

女助理一笑,撓撓頭說:“那您得吃點藥了,飲食不正常是容易胃部生病,不過您剛才那樣,我還以為您懷孕了呢。”

江嘉年本沒將這些放在心上,聽見助理這麽一說,瞬間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