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賞賜

回到聽風院,院裏一切如常,那幾個好事的婆子因張嬤嬤一通訓,這幾日老實多了,同綠綺她們把院子灑掃得幹幹淨淨,還有兩個正在灶下洗菜。

秋曇看看正當空的日頭,想著該做午飯了,就要去灶下。

秦煜叫住她,讓她隨他去正屋。

這是秋曇頭回進秦煜的書房,一進來便覺壓抑又逼仄,這兒的窗戶是封死的,光透不進來。入內便見高高的書架子,一排,跟圖書館裏一樣,書排得密密麻麻,好像隨時要倒下來;而屋裏分明還有容餘,卻偏靠牆擺了個黑漆彭牙長條書案,案上文房四寶俱全,毛筆如林,座椅旁還設了個大青花瓷畫缸,塞了半缸子的畫。

他自己轉著輪椅過去,在第二排書架上抽出本青皮書,遞給秋曇,“這是《王摩詰全集》,你先拿去看。”

秋曇訕訕望著他,心道這人允諾的賞賜該不會就是這本書吧,她是個俗人,不想要書,隻想要銀子啊!

可她不敢說不喜歡,隻能勉為其難接過,隨意翻看兩頁,書裏的字同繁體字有五分相似,她隱約認得幾個。

“二爺,您給奴婢一本簡單些的吧,這些字我都不認得。”

秦煜微愕,“方才我作畫時,那句‘春雨斷橋人不度,小舟撐出柳陰來’不是你有感而作的麽?怎會不識字?”

“那句啊,是我曾聽旁人念的,看您畫的畫與這詩句裏的景象契合,想起來就念了。”

秦煜眼中流露出些許失望,他命秋曇把書放下,又尋了本千字文來,遞給她道:“你想識字麽?”

秋曇重重頷首。

她太想了,不需要賦詩作詞,隻要能認得全且會寫便好,如此做她生意便能看得懂賬本,也能記賬。

秦煜對她的回話很滿意,除了千字文,還命守誠收拾了套文房四寶出來,用一繪花鳥紋的朱漆匣子裝了,遞給她。

秋曇接過抱在懷裏,歡喜地行了一禮道:“多謝二爺。”

“方才說的賞賜還沒給呢,”秦煜說著,一個眼色命守誠進屋去拿賞賜。

秋曇更激動了,沒想到秦煜這麽大方,不僅送她筆墨紙硯,還給賞賜,如此哪怕他脾氣大些,好像也能忍受了。

不多時守誠便搬了個不大不小的黑漆盒子過來,放在書案上打開,裏頭全是姑娘家戴的金銀首飾。

這樣的盒子夫人也有一個,裏麵裝的金銀玉飾檔次低些,不是主子們戴的,都用來賞丫鬟們,不過顯然秦煜這盒子裏的首飾比夫人那兒的更名貴。

“你自己挑吧。”

自己挑?那就不客氣了。

秋曇喜得放下匣子去挑首飾,這個摸摸,那個瞧瞧,哪個都好,挑不出來。

秦煜看她那雙纖細白嫩的手在盒子裏翻找,腕子上的紅玉鐲時不時拍打下盒子,發出清脆的響,他突然道:“那對翡翠手鐲,是裏頭水頭最好的。”

秋曇立即從首飾堆裏扒拉出對翡翠手鐲,一手套一個,大小正好。

她轉了轉腕子,很興奮的樣子,“那奴婢就要這對鐲……”突然想起翠袖喜歡簪子,她露出個狗腿的笑,“二爺,奴婢能不能再挑三支簪子?”

秦煜素來厭惡貪得無厭,滿心滿眼都是銀錢俗物的女子,可想著秋曇隻是個奴婢,又不是讀聖賢書的大家小姐,不喜歡銀錢難道喜歡詩詞麽?到底是自己高看她了。

他偏過頭,冷冷道:“想要便挑吧。”

秋曇聽出話裏的不悅,隻得奉承他:“二爺您真大方,”說罷又挑了三支銀簪子。

“冬兒家去這段日子,便由你和守誠伺候我,”秦煜微低下頭,不敢看她似的。

秋曇一愣,伺候他?自己屢屢冒犯他,他居然還要她伺候?如此她又得做飯又得照應他,便沒空繡荷包賺銀子了。

不過,伺候得好了能得賞賜,秦煜賞的東西不比繡荷包賺得多麽?

於是她爽快應道:“能貼身伺候二爺,是奴婢的福分,隻是奴婢笨手笨腳的,若有冒犯,請二爺擔待,可千萬別打奴婢笊籬,也別縫奴婢的嘴。”

秦煜盯著她,哼笑了聲,“再油腔滑調的,我便縫你的嘴,退下吧。”

“是。”

秋曇捧著賞賜,歡歡喜喜退了出去。

她回到自己屋裏,將那些賞賜攤開在月牙桌上,外頭忙活的翠袖和綠綺因見她抱東西回屋,便也放下活計進屋來,正看見桌上的筆墨紙硯和三支銀簪子,都激動地拿起來看,悄聲問:“秋曇姐姐,是二爺賞你的?”

秋曇連連頷首,“筆墨紙硯是我的,這三支銀簪子你們一人一支,留一支給綠濃。”

綠綺歡喜極了,立即從三支裏挑了支鑲丹珠的,簪在髻上,問翠袖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翠袖也興奮,從剩下兩支裏挑出一支點翠的戴上,問綠綺,“我這支呢,我這支好不好看?”

“都好看都好看!”秋曇點了點翠袖的額。

翠袖嘻嘻笑,又把簪子取下來,道:“這是我來侯府兩個多月頭回得賞賜,我得留著它,回去給我娘瞧瞧。”

“戴著吧,你那支點翠的,又不會磕碰了去,戴著還能少一塊?”綠綺道。

兩人歡喜地說著話,秋曇則將手上的翡翠鐲子褪下來,再把荷包裏那翡翠扳指,張嬤嬤賞的鑲綠碧榴的銀鐲子都倒出來,同剩下那支銀簪一起,鎖進螺鈿櫃裏。

綠綺不經意瞥了眼,立即雙眼放光,暗歎秋曇好運道,短短十幾日便得了這麽多賞賜,她們伺候二爺三四年了,連個戒指也沒得,頂多賞些點心,可二爺看著也不待見她啊,真是怪了。

“你們認得字麽?”秋曇鎖好櫃子,轉身問二人。

她們頭搖得撥浪鼓似的。

“那你們要學麽?”

“學這東西做什麽,咱們一輩子也用不到的,”綠綺很無所謂的。

“我隻想跟姐姐學繡花兒,”翠袖細聲道。

秋曇頷首,心道這個時代女人讀書的少,不學也沒什麽,於是隻道往後誰要想學來尋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