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活計

接下來的兩日,秦煜一直鬧脾氣,冬兒和守誠勸他用飯勸不動,勸他敷藥勸不動,還被他趕了出去。

屋外幹活的丫鬟們也怕得很,走路放輕腳步,生怕動靜太大惹惱了主子。

秋曇這兩日都在屋裏養身子,讓她卷鋪蓋走人的話沒人再提,她便心安理得地待著。

兩個綠和翠袖都是實誠人,見她腿傷得厲害便不許她下地,院裏的活兒都替她做了。

原先秋曇總怕她們像汀蘭院那些好吃懶做的奴婢一樣,把活兒扔給她,所以輕易不願動手,這會兒她看清了,聽風院裏都是好相與的姐妹,如此,她不幹活兒倒過意不去。

於是腿傷好了些,她便早起煮粥做菜,綠濃在旁打下手,笨拙地剮著魚鱗,她不住感歎:“秋曇姐姐,吃過你做的菜後,再吃我自己做的,我才知道為何綠綺說我做的是豬食!”

秋曇笑著搖頭,“這不是罵自己麽?”

“嗬嗬嗬……”

“今兒我做兩條紅燒魚,一條二爺吃,一條咱們吃,吃個夠!”

“好嘞!”

秋曇從她手中接過料理幹淨的魚,這種江團魚通身隻一根大骨,並無小刺,用來做烤魚再合適不過。

秋曇將切好的蔥薑蒜醃製一會兒,給魚全身抹上生粉,再放入油鍋裏炸,一下放得太急,油嘣嘣嘣地直往上濺,她嚇得猛退兩步,腰間的梅花月牙荷包抖下來,一枚翡翠扳指咕嚕嚕滾了出來。

綠濃瞥見,揩了兩下手去撿,看這扳指眼熟,誒了聲道:“這不是二爺的扳指麽?”

“什麽二爺的扳指?”冬兒恰好從外進來,一雙眼直盯著綠濃手上的翡翠扳指。

綠濃怕鬧出誤會,趕緊把扳指塞回荷包裏,遞給秋曇,“沒什麽,是我看錯了。”

秋曇煎魚分不了神,隻匆匆接過荷包往衣襟裏一塞,手上顧著給魚澆熱油。

冬兒隻瞥了眼沒瞧清楚,也不便追問,她交代秋曇:“做一碟奶皮餅和一樣花菇鴨信,二爺愛吃這個。”

秋曇不由腹誹,前幾日不還嫌我做的菜髒麽?這會兒又讓我做了?

不過她仍老實答應著。

“誒,你針線活兒怎麽樣?”冬兒忽問。

“我手笨,不大做得來,”秋曇回。

一旁燒火的翠袖卻瞪大了眼,“秋曇姐姐,我記得夫人的那些荷包和帕子都是你幫著春杏姐姐繡的,怎麽還說不好呢?”

秋曇忙朝翠袖使眼色,翠袖愣住,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低下頭閉口不言。

冬兒掃了二人一眼,勾著唇角道:“用完早飯,我有樣活計派給你,”說著便出了門……

待腳步聲遠去,翠袖才怯怯地問:“秋曇姐姐,我……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秋曇搖頭,“也不算錯,你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半刻鍾後,烤魚做好了,和梗米粥、花菇鴨信等小菜一同端去了正屋,接著屋裏又傳來冬兒哭求秦煜用飯的聲音。

灶房裏幾個小丫鬟聽見,都很為秦煜歎息。

“二爺十一歲便是會元,真真百年難遇的奇才,若不是摔斷了腿,如今該何等風光?”

“是啊,初時二爺還勤敷藥,盼著能好,可這麽些年下來,丁點兒效果沒有,心裏怎麽熬得住呢?”

“我看二爺不過脾氣大,沒想到這麽厲害啊!”

“翠縷你才來府裏不久,沒聽說過吧?我也是聽人家說的,當年……”

秋曇望了眼正屋方向,想著要不給他試試她父親治哥哥的法子,說不定治好了呢?

轉念一想還是算了,秦煜那陰晴不定的脾氣,若治不好還不定怎麽怪罪她呢!

她沒再為他惋惜,迅速扒拉完飯菜,回了自己屋。

不多時,冬兒便拿著那件藏青色繡鶴鳴九皋的錦袍過來了。

她將袍子小心翼翼放在秋曇麵前,指著缺的那隻爪子問,“你瞧瞧,這是什麽繡法,我卻是沒見過。”

秋曇的注意力卻落在她手腕的幾顆紅疹上,“冬兒姐姐,你手上怎的了?”

“沒怎麽,”她拉袖子往下遮住,“你就說能不能繡吧。

秋曇細細看了眼那白鶴爪子,道:“這是用金線亂針繡打了個底,再用兩股深度不同的褐色真絲線擰成一股,以平金繡的技法繡出來的。”

冬兒微鬆了口氣,旋即看她的目光又警惕起來,她冷冷地道:“這是幾日後二爺要穿去春日宴的袍子,你能繡便能繡,不能也別逞能。”

“繡卻是能繡。”

“二爺那些荷包汗巾子等小物件都是我繡的,爺從不願外人碰他的東西,你繡好了這袍子,往後問起來,也隻說是我繡的,明白麽?”

秋曇在心裏冷笑,她太明白了,原主不就是這麽被春杏當傻子一樣支使的麽?

她可不是原主,在她這兒,活兒不能白幹,名和錢總得有一個。

“冬兒姐姐,”秋曇含笑望著她,“我和綠濃她們分好活兒了,我就管著灶房那一畝三分地,針線上的活計聽說曆來都是您的,我怎好搶了去呢?況且我也就一雙手,兼顧不來這些。”

“我給你銀子總成吧?”冬兒不耐道。

“那敢情好,姐姐畢竟在二爺身邊伺候,不差那幾吊錢,是吧?”

冬兒哼笑,輕蔑地瞧著她,“繡好了這個,我給你五吊錢。”

“那便多謝姐姐了!”

秋曇不覺尷尬,賺錢嘛,不寒磣!

當夜,秋曇便從自己帶來的針線中翻找出需要幾樣,撚成一股,在油燈下做繡活。

翠袖見了,又是好一頓羨慕和誇讚,也拿了針線來要跟秋曇學。

翠袖有基礎,秋曇稍加點撥幾種繡法,她便能學個大概了。

秋曇想著,聽風院風平浪靜,要想有什麽事兒稟報給夫人賺夫人的賞錢,暫不能夠;二爺身邊又不需她們伺候,她們得不了主子的賞錢,如此,便隻好自己賺錢了,正好院裏的活兒不多,於是她提議:“翠袖,要不我讓我娘捎些彩線過來,咱們兩人一起打絡子,繡帕子賺錢如何?”

“好哇好哇!”翠袖自然一萬個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