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欺我一分,還之以十分!
吳姨娘現在得寵,又有陳氏做靠山,地位與當初的杜姨娘不可同比,因懷有身孕,一個姨娘配備了七八個老媽媽婢女服侍,日子十分優渥滋潤。
一個丫鬟翻身當了姨娘,吳姨娘儼然忘記了當初自身的卑微,平日稍有不順心,對待丫鬟非打即罵,現在眼見葉慎去世,林述晚再無靠山,她就想起了之前在林述晚那受過的氣,總想著找補回來。
正見著小荷與玉窈來她院裏尋同鄉粗使丫鬟小芙,她便打起了小荷的主意,哪知卻給自己招來了厄難。
在她辱罵三人的時候,小荷突然撞到了她的肚子,當即便見了紅。
“賤蹄子!眼瘸啊你!姨娘肚子裏的小主子是何等的金貴,若小主子有個閃失,你全家八輩泥腿子的命都賠不起!”
林述晚一腳踏進院子,就聽到了小荷的慘叫與吳姨娘身側那個平日慣得意張狂的淩媽媽的罵聲。
內屋還隱約傳出吳姨娘的呼痛聲。
“淩媽媽!我沒有!我沒有!方才我真的是被滑了一跤!”
林述晚加快了腳步,迅速走到了屋內。
“呸!誰不知道你家小姐之前就害得杜姨娘滑胎的事!真是一窩子的狼心狗肺!還敢狡辯!”
“上梁不正下梁歪!準是大小姐指使你,上回夫人宅心仁厚留了你家小姐性命,現在又打起了歪主意?林家人丁薄了對她有什麽好處!難不成真以為把這些小主子一個個坑害了就能讓大公子繼承家業了?”
“你不要汙蔑我家小姐!”
小荷被幾個健壯老媽子反扣著手跪在地上,倔強地昂著頭,臉頰兩邊的手指印清晰可見。
見到林述晚,小荷哭了出來:“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呸!”吳姨娘啐了一口,輕蔑地道:“大小姐!院子這麽多雙眼睛盯著,都看得清清楚楚,大小姐莫要因為一個刁奴壞了林家的規矩,壞了您的名聲!”
林述晚示意她別怕,讓遙風上前推開了老媽子,扶小荷到了自己身後。
“淩媽媽方才不是一口咬定了是我指使的?我倒不知道淩媽媽有這等斷案的本事,大理寺沒有淩媽媽這號人物實是吃了大虧!”
淩媽媽嘴角勾起,譏諷道:“是也不是!夫人自有公斷!老奴是尊你是林府大小姐,才給您留了個台階!大小姐收著些伶牙俐齒,等下可別哭都沒地方哭了!”
屋內散在牆角的丫鬟老媽子都竊竊私語,對林述晚主仆三人一臉憤恨。
“小荷,將事情始末告訴我!”
她有坑害杜姨娘的前科在前,雖被林程坤按下不表,但這頂帽子始終扣在她頭上,現在又是她親信的丫鬟惹出的事,沒有人會相信這是一次意外!
或許,這確實也不是意外!
內屋,吳姨娘痛呼繼而大哭起來,沒一會兒大夫與林怡羨走了出來。
大夫邊走邊搖頭道:“病人好生休養,多食養血滋補,還是能養好身體再懷胎的!”
“多謝胡大夫!紅芍,帶胡大夫去賬房拿診金!”
紅芍應聲帶著胡大夫出了門。
小荷拭了拭淚,解釋道:“小姐,我是與玉窈來找我的朋友小芙,小芙是我同鄉,與我一同入的林府,她娘前段時日亡故了,她又被吳姨娘責罰打了板子,我就想著來看望一下!吳姨娘傳喚我們過去,我也不知道怎的就在台階那裏突然就滑了一跤撞到了吳姨娘的肚子!”
小荷指著屋門口的石階,上麵還站著幾位老媽子,遙風過去驅散了幾人,細細查看有少量的透明油膏。
從事發到現在她趕過來也已經有大半天的時間,進進出出這麽多人早被清理幹淨了。
林怡羨雙眉微揚,蘊含怒意:“林述晚!吳姨娘因你的丫鬟滑胎,這事你作何解釋?”
“這石階上有油膏,吳姨娘出入之地怎該有這種東西?”
淩媽媽快聲搶過話頭:“這點油膏星子能讓人滑倒?就算是因此滑倒,也是當奴才的不長眼,你們都是死人呐?還不按住小荷這個賤蹄子狠狠地打!”
淩媽媽一聲令下,方才反扣小荷的老媽子圍攏了上來,看林述晚護著不讓開,為首年長的老媽子高聲道:“大小姐讓開些,我們這些老東西頭昏眼花,免得誤傷了您嘞!”
林述晚一挑眉,遙風抽出了腰間的劍。
幾個老媽子心驚色變,捂著心口連連倒退。
林程坤陳青璟匆匆趕了來,淩媽媽看到老主子立即上前將眼下局麵稟告了上去。
“父親!母親!”林怡羨與陳青璟交換了一個眼神,退讓到了一旁交給林程坤兩人主事。
林程坤將處置權交給陳青璟,快步進了內屋。
“林述晚,上次我已經饒過你一回!這次人證據在,你休想再狡辯!”
“廖媽媽,去請家法!”
上次的四十棍尚且有半條命,這次她不信林述晚還能留得性命!林述晚兩次三番害得內宅不平,此番又有老爺首肯,她也無需再擔心外頭會有流言蜚語對她不利了!
小荷慌了神,跪下不停地磕頭求情:“夫人!是我對不起吳姨娘!不關我家小姐的事!”
廖媽媽已經帶來了施家法的四位粗使婆子,手臂粗的木棍握在其中二人手中。
粗使婆子要將她拉上板凳趴下,遙風緊緊將她護住,躲已然是躲不過去了。
內屋吳姨娘小聲悲切的哭聲斷斷續續,林程坤有一搭沒一搭地寬慰著。
“遙風,若動起手來,你帶我與小荷離開林府再說!”
遙風點頭,護著她與小荷退到了屋子,陳青璟一聲令下,屋內屋外所有的丫鬟老媽子都圍了過來。
“哈哈哈哈哈!”
一陣爽朗的笑聲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側頭看去,一寸寬的院牆上,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立著一個執劍的黑衣人,劍光刺目,黑衣人手背上的橫向疤痕更加刺目。
是他!那個為衛國公舍命的神秘人!
她內心升騰起一股緊張,黑衣人曾放話要取她性命,現在這個時候出現甚是不妙。
遙風也不是他的對手。
“林夫人!方才我親眼所見是有人在石階上動了手腳!你這頓板子可要打錯人了!”
陳青璟麵色霎然一白,呼喊道:“你是何人!怎可闖我林府後宅!來人呐!快拿了他!”
黑衣人可與葉慎一較高下,林府圈養的護院家丁根本連他的身都無法近,隻見他鞋尖踢下無數碎石屑,站在院牆下的護院就被碎石擊倒,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黑衣人縱身而起,卻貼著林述晚主仆三人而過,在林述晚還未回過神之際,從腰間抽出一條軟鞭卷上林述晚的腰,將她連人帶起掠上屋頂!
林述晚被這軟鞭勒得差點沒斷成兩截!糟糕!這人不會也是知道了葉慎過世的消息特地來取自己的性命吧!
“林夫人勿留!林大小姐我定會平安送回!”
遙風縱身上屋頂,卻被黑衣人袖中飛出的四枚飛鏢擊退,等她站穩身,黑衣人已經帶著林述晚飛出了數十米遠。
陳青璟追出屋仰頭看,隻看到黑衣人身影如風在花林中穿梭,沒一會兒就沒了人影。
黑衣人動作飛快,苦的是她這個被吊在後頭全靠一根軟鞭拴著的菜雞,林述晚劇烈咳嗽著,一路險些將隔夜的飯菜都吐了出來。
出了林府,一路又到一間破舊宅屋,黑衣人總算停了下來,他一振臂,軟鞭便由軟變硬解開來,林述晚翻滾落地,撞得頭暈眼花,額頭被地麵上的青石磕破了皮。
“哼!”
黑衣人冷哼著打量著她,“活成你這樣窩囊樣,怕是十個葉慎也救不過來你!”
林述晚捂著出血的額頭,淒慘苦笑,不做應答。是啊!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呢!莫說十個葉慎,就是唯一的那一個,她也沒有了!
“今日要不是我出手,你那嫡母會要了你的性命!空有一身醫術,看你也不是愚孝尊長的人!若我今日不出手,你當如何?”
她擦去血跡,站起了身,“人欺我一分,還之以十分!”
黑衣人冷眼道:“還算有幾分血性!也不枉費他救你一場!”
他?林述晚敏銳地捕捉到了黑衣人話裏的漏洞,他是誰?
砰——
屋門被一股巨力從外撞開,砰然砸地,震起灰塵飛揚。
一身黑衣的成王冷眼如鷲地盯著灰塵後的人。
“嗬~”黑衣人輕笑,半蒙的麵容看不出神情,“不必急著當護花使者,我這劍今日沒打算飲血!”
她暗鬆了一口氣,看來黑衣人已經沒了殺她的想法!
成王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屋內,最後才落在她身上,看見她額頭上的一抹紅,成王抿著的唇角下彎了些許。
“如此便好!高管府邸劫人!我想你是忘了葉慎說過什麽!”成王拂手抽劍,仗劍而立。
黑衣人嗤笑著退後兩步,他身後就是一扇全開的窗。
“好心當成驢肝肺!要不是我!這位林大小姐現在早死得涼透了!”
成王長劍如龍,直刺黑衣人心口,黑衣人跳躍閃避,力道注入軟鞭,柔軟的軟鞭橫掃出去,卷帶起一地灰塵。
場麵打鬥膠著,林述晚準備趁機溜走,一隻腳剛邁出門檻,突而如蛇突而如槍的軟鞭啪的打在門框上,腐朽的門框頓時碎裂,炸出無數木屑翻飛。
黑衣人陡然翻轉手腕,軟鞭頓如長槍,夾帶著三枚飛鏢飛向成王臉頰、胸口、下盤。
飛鏢貼腰而過,劃出一道傷口,傷口沁出血細珠,成王目光寒芒乍露,緊抿的唇似壓著千傾暴怒。
他飛速點擊穴道止血,旋身袖手翻飛,寬大的衣袖將飛鏢納入袖中,一振臂將飛鏢送回黑衣人。兩人交手數十回合打得不分上下。
不是都說成王體弱,是何時學得這麽高深的武藝?林述晚躲在角落,
黑衣人哈哈長笑:“罷了罷了!不打攪你們小年輕,我去也!既然林小姐是神醫聖手,不如試試我這毒可能解!”黑衣人縱身一躍,跳窗消失。
毒?她是什麽時候中了毒?她忙搭自己的脈搏把脈,可惡!這人與址昭到底是什麽關係?居然也學會了她在址昭王庭的招數,利用傷口神不知鬼不覺地讓毒藥侵入體內。
而且!!這毒……
她苦著臉,這條命苦過苦瓜!黑衣人是不殺自己,卻狠狠將了自己與成王一軍。
“是什麽毒?”成王問道。
“是使人致幻的催情毒藥!”她苦惱的雙手環胸,空間的檢測儀已經將檢驗結果顯示出來,這毒刁鑽古怪,隻能化解毒性,卻無法去除副作用!
“林府的事我已經知道!遙風已經將你的丫鬟帶出來了,不用擔心!”
成王將目光從她身上錯開,望著空中浮塵許久,又轉身背對她看著屋外天邊。
她點頭致謝,取出兩瓶藥水,自己服下一瓶,讓成王服下另一瓶。
她怎麽感覺現在就有了臉紅心跳加速的反應?隻能用非常之策了!
“王爺!我有個不情之請!”
成王明眸一眯,許是毒性作祟,露出的半張臉依稀可見微紅。
“砸暈我!”
成王愣了一愣,見她轉過了身做好了被砸暈的準備,他突而一笑,從頭環住了她柔軟的腰身,踏地掠飛而起,穿破破敗蒙塵的院落,一路在青瓦屋脊上飛馳。
啊喂!你這是在玩火!
林述晚風中淩亂,大道胡同的行人指指點點,白日鬧市高速超車,這是要出事的!
然而她一張口,就被灌了滿嘴的風,說出的話支零破碎:“放……我……下……來……”
耳旁人恍若未聞,一路疾飛,從城東到城南,落在成王府後院。
?成王不會是抑製不住自己想要那個吧?她縮了縮脖子,觸及成王冷厲的眼神,感覺身體裏不受控製蔓延的旖旎頓時消了小半,心涼了,涼透了!
“這是我的寢居,沒人會進來,我在隔壁!你在這裏解毒!”
成王轉身出屋關上了門,很快離去。
還好隻是她想多了!她打量起成王寢居,布置倒是簡單,不似傳言的那般驕奢,成王沒有惡意,那就熬過一個時辰解了毒再走!
一個時辰過得極慢,當毒性得不到發泄緩解時,全身上下都激起顫栗大腦隱然脫離自己的掌控,她感覺身體裏燃氣了一團熊熊烈火,焚燼五髒直衝顱頂,仿佛墜入雲端,炎炎灼日烘烤著她四肢軀骸,榨幹了她體內每一滴水分,讓她飄飄然暈乎乎渾身脫力。
朦朦朧朧中,她好像聽到了外頭有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有人高喊了一聲去請禦醫。
等到她渾身浴汗解除了毒性,昏昏沉沉艱難從床榻上掙紮爬起,外頭喧鬧聲更甚。
隱隱約約,她聽得說起了成王病重。
距離上次聽說成王病重,還是與址昭大戰的時候,方才成王都能與黑衣人一較高下,怎麽會突然病重,難不成是因為黑衣人的毒?
我滴乖乖,成王可千萬不要嗝屁,不然皇帝怪罪下來她八條命也不夠賠的。
求生欲使她暫時恢複了幾分力氣,她推開了門。
隔壁,成王躺在床榻上,禦醫搖頭歎氣,一臉悲戚,是了,皇帝那麽護犢子,成王病重難治,禦醫八成要跟著倒大黴了。
她低聲與禦醫問起了成王的病症,話音剛起,滿頭大汗的錄風趕回來了,床榻上的成王就半睜開了眼。
“你們出去!”
禦醫左右為難,萬一因為他不在成王一命嗚呼,那他八輩祖宗都要被皇帝給撬墳了。
“我自會跟父皇說明!”
她快步出了屋,禦醫也如釋重負,行禮告退。
禦醫與一眾下人退出,錄風從袖內取出一錦盒,跪在床榻前打開錦盒,裏麵居然是一隻通體雪白的大蠍子,錄風抽出腰間匕首,在成王蒼白的手腕劃出一道口子,白蠍子貪婪的汲取著手腕烏黑的鮮血,身體慢慢變得烏黑。
直至白蠍子通體烏黑,錄風取出金瘡藥為傷口止血,剛取出白紗布要為成王包紮,成王抬指指了指木衣架上的黑色腰帶,錄風心領神會,從腰帶上撕下一片,為成王包紮。
屋外數人都在焦急等待,她也百般詢問,禦醫顯然是聽了成王的吩咐,半個字也不願對她吐露。
門開了,錄風走了出來,讓她進去。
門窗緊閉的屋子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顯然剛才錄風做了什麽。
“遙風與暗衛已經在找線索,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成王開口,說的卻不是他自己。
如此便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可成王為什麽要這麽好心?明明她與成王也隻不過見了幾麵,從無利益糾葛。
她抿了抿有些幹裂的唇,偷偷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成王,成王嘴唇發白,臉色蒼白得沒了半分血色,那張麵具下藏著的到底是怎樣一張臉?都說成王生來麵容有暇,他很在意?
若是麵容有暇,她是有辦法的!
“我有一味藥,可祛疤去胎記!”
成王輕笑,翻身坐起。“對我無用!”
成王整日戴著麵具定然是在意相貌的,怎對聽這話他似乎還有些抗拒?她不理解。
“不該你知道的事不要去探究,做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才活得快樂!”
成王含笑輕聲,她聽得汗毛倒豎,是她越界了,成王可不是好相處的。
錄風來報備好了馬車。
上了馬車,成王虛弱地躺靠在車廂壁,兩人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