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賠罪
皇帝誕辰日禍亂,死三百六十四人,林述晚本以為會引發一場大風波,沒想到自葉慎回京都進宮麵聖過了數日,京都依舊風平浪靜,無一人被牽連,無一人被問責。
從誕辰日起金光寺主持就一直呆在皇宮,聽說是皇帝皇後受了驚嚇經常做噩夢,時常有癔症,這下倒好,連皇後也開始信佛了。
林述晚讓葉慎隱瞞了她配製抑製毒疫傳染藥的事,畢竟禍亂的幕後主使人沒有抓到,她不想成為這些瘋子的攻擊目標。
從那夜起林述晚知道了葉慎背後的勢力,葉慎是暗衛首領,暗衛是一股藏在暗處的死士力量,聽命於皇帝。
最讓林述晚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首明目張膽的反詩,皇帝居然沒有追查下去,反而天天縮在寢宮,連早朝都不上了。貪生怕死、懶政昏聵到天下人人皆知。
皇帝不早朝,最高興的莫過於幾位爭權的親王,這幾日催立皇儲的折子雪花一樣飛進皇帝寢宮,成王依舊住在城外,連假意孝順皇帝的假象都懶得維持。
畢竟是活不過二十五歲的親王,無人在意。
形勢混亂,流言蜚語又開始興風作浪。
事關誕辰日禍亂的一則流言,在京都如雨後春筍,沒幾日就傳得人盡皆知。
傳皇帝無道,上天降下懲罰,觀音賜淨水一事才會死了那麽多人。
怪力亂神之言向來容易被人信服接受,特別是結合了當下現實的傳言,皇帝查不出傳言源頭出自哪裏,就將矛頭對準了打得火熱的三位親王。
皇帝是真動了怒火,接連三道聖旨,三王痛失左膀右臂,陳相劉相及皇後母族慶國公府都低調了許多。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被抄家發配的大員中就有慶國公這邊的一幹將譚顯,譚顯其獨子譚星渺本該在十日後與榮寧侯府謝朝容訂親。
謝朝容的親事就這麽退了,林述晚化身渡月為謝奕醫治也沒見到她露臉,於是隻好登門去探望。
謝朝容與譚星渺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訂親是水到渠成兩相歡喜的事,誰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變故,皇帝喜怒無常,誰也不敢勸諫,謝朝容隻能眼睜睜看著譚星渺發配邊陲,譚家顧念舊情,臨走托人退掉了與榮寧侯府的婚事。
二十多天不見,謝朝容整個人瘦了一圈,眉眼間儼然有了幾分謝奕當初的頹敗。
林述晚上門也沒讓她情緒好轉,隻得托了葉慎,讓他想辦法照看一下譚星渺。
林程坤就要高升,林怡羨生辰將近,陳氏計劃去金光寺吃齋祈福,換個地方給林怡羨散散心。
陳家正好也有祈福轉運之意,相約同行。
趁著林程坤休沐這日,陳林兩家一起上路,十多輛馬車浩浩****出了城。
女眷太多,馬車隊隻能走大路走得緩慢,恰巧遇到了出城探望成王的景王信王岐王三人。
皇帝偏愛成王,三人不得不做出兄恭弟友的樣子平息皇帝怒火,但成王與皇帝一般的喜怒無常,直接稱病避而不見。
景王主動提出與陳林兩家同行,信王也不知吃錯了什麽藥跟著一同去金光寺,岐王興趣缺缺,寒暄了幾句就離群回了城。
景王信王兩尊大佛,直接亂了少女的芳心,一路話題嘰嘰喳喳,無不圍繞著景王信王。
陳纖雲是個例外,因為在這一群人中,她的身份地位是離景王最近的那個,近水樓台,哪用得著去做掉價的事。
信王一路走在後頭,林述晚一往外就能看到笑意盈盈的臉,林怡羨獨坐一輛馬車,林述晚與林怡蓉共坐一輛。
“大姐姐,你是不是認得信王?”
林怡容疑惑的挑起簾子,她們二人坐的馬車套的是一匹老馬,走得時快時慢,信王的馬一看就是滅景追風的好馬,怎麽也一直不疾不徐的與她們平行落在車隊後頭。
“見過一麵。”信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林述晚偏頭看去,正好看到信王在把盞賞景,看到林述晚,他遙舉茶盞相敬,前頭林怡羨頻頻探頭,對此也甚是疑惑。
馬車隊走到一處青山湖泊的風光盛處,陳家諸小姐嘰嘰喳喳的停了下來,打算在此歇一歇。
陳家太夫人與大房二房都在,隨行的還有一位陳家庶子,林程坤夫婦帶著林怡羨也聚在陳家人中,鶯鶯燕燕的錦服少女下了馬車,一眾人圍繞著景王說家常道市井笑談,氣氛融洽得好像已經是一家人。
林述晚這邊冷冷清清,信王背靠右相,右相與陳家是死對頭,自然也沒人會邀請他去話家常。
“舉杯邀佳人,遙相共此時,述晚姑娘,我親手煮的茶,還請賞臉。”
信王言罷,在他車內服侍的小廝就端著托案下了馬車,將一杯熱茶送到了林述晚的馬車前。
“王爺這盞茶可要浪費了。”
“此前見麵就發現述晚姑娘是個妙人,上次本王唐突,特來賠罪!”
林怡容驚愕看著一來二往的兩人,習慣當鵪鶉的她慌忙下了馬車,遠遠地站到了湖泊邊。“當不起,當時事態緊急多有不敬,該賠罪的是我。”早不賠罪晚不賠罪,景王陳家在的時候來賠罪,嫌她命太硬了嗎?
“述晚姑娘,你那葉表哥可是個瘋子,不要被他蒙騙了。我對林大人素來敬重,不忍見他愛女受騙。”信王笑盈盈的凝視著林述晚說道:“你看前頭,陳家小姐與我王兄一對壁人,說不準過段時間就是我王嫂了,述晚姑娘喚她一聲表姐,我勉強也當得起你一聲表哥吧!”
信王聲音慵懶,嘴角含笑,目光漆黑攝人。
林述晚哭笑不得,這年頭都流行認表哥表妹嗎?不過信王的話她也聽出了些弦外音,信王一路跟來應該與景王有關。
“王爺是不是想攪合景王與陳家的好事?”
信王彎眸淡然一笑,默認了林述晚的話。
林述晚靈機一動,葉慎與陳青萍有怨但與陳家無仇,要他幫自己推倒陳家不見得會傾盡全力,信王與陳家可是你死我活鬥了數載,如果能與信王合力,她的勝算不就又大了些?
“借花獻佛,用王爺這盞茶,祝王爺得償所願。”林述晚雙手端起信王送的茶盞,遙敬信王。
信王心領神會一笑,舉盞飲茶。
湖邊陳家人看到了兩人的遙相敬飲,有人朝著這邊走了來,林怡容踟躕幾步終於鼓起勇氣,跨步攔住了來人,討好笑著拉來人一起觀湖。
“我會再來找你!”
信王也看到了湖邊的人,他朱唇微勾,信步下了馬車。
陳家人見狀再無人上前。
湖邊風大,吹得陽光也沒了溫度,茶盞在林述晚手裏慢慢涼了下來,茶葉浮沫飛旋著沉到盞底,遮住盞底栩栩如生的雙鯉戲水圖案。她捂著微涼茶盞,眷戀不舍這點微末溫度。
她就像盞底的鯉魚,隻能困在這小小茶盞裏,隨時落下一片葉都能讓她見不了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