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快!看看你的胸口!

夜盡天明,暮光朦朧。

葉慎擦掉手上新傷溢出的鮮血,一雙浴血的手通紅,一部分來自自己,一部分來自今夜的亡魂。

劍豁口了,人也殺得麻木了。

這些不知忠於哪方勢力的死士,前赴後繼,在今夜用血肉之軀給所有的人都留下了驚心動魄的記憶。

他追著一個女死士一路找到這些人的集合地,女死士自盡死了,這裏空無一人,牆上掛著帝後與四位親王的畫像,畫像都被潑了狗血,一把匕首紮心透紙。

“主子,城外成王遇襲,好在聖上給了成王一隊親兵防身,成王誅殺五人,已經安全!”

葉慎點頭揮退暗衛,蹲下身拉下女死士的蒙麵巾。

女死士長相雍容,但在與葉慎的交手中出手迅猛狠絕。葉慎手背鮮血流下,滴在女死士額間。

“主子,城南查出疫症!林府大小姐求見!”

葉慎捂住手背傷口,讓暗衛放人進來。

“快!看看你的胸口!”林述晚快步走進屋,目不轉睛緊盯著葉慎胸口。

葉慎劍眉緊皺,強忍住沒發火,這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該說的話嗎!

林述晚頭疼自己的說話習慣,來自現代社會的她一著急就忘記這個時代的規矩禮製,這些話她聽來正常,葉慎聽到恐怕又得多想了。

“城南的疫症會傳染,你在萬民街待了那麽久,我怕你被傳染了!”

葉慎了然,難得配合的拉開了領口,屋內光線昏暗,林述晚湊近了些。

“怎麽樣。”

“你命大,沒事!”

據她推測,那毒是侵蝕心髒,從心髒蔓延五髒六腑四肢,胸口沒有紅疹就沒事!

“多謝晚表妹關心!”葉慎麵色發冷,合上了衣領。

她被葉慎看得不自在,扭頭轉移視線,突然發現地上的女死士她認得。“這個人我見過!”

葉慎走近問道:“在哪見過?”

“女觀音!她是花車上的女觀音!”

眉間這一點朱砂紅,她記憶深刻。

蹲近一看,她才發現是血珠,血色烏黑,不同常人,她抬頭看葉慎,發現他捂著手背,她當即掏出創傷藥給葉慎。

“主子!禦醫診斷疫症為毒疫,這些人全都曾沾過觀音淨水!”

屋外,暗衛稟報著最新情報。

林述晚回想起觀音賜淨水一幕時人們的貪婪,誰能想到拚了命搶的淨水會讓他們送了命呢。

“如何才能治好毒疫?”

“最起碼得知道毒源是什麽毒。”林述晚答道。

“去金光寺!”

葉慎又想了下:“晚表妹與我同去,林家那邊我會替你掩護!”

林述晚醫術高明,現在城中禦醫都在救治傷員,帶上她說不定能給他幫助!

追查亂黨毒源時間緊迫,葉慎一夜沒合眼,又在日出時帶著一隊人急速往金光寺趕去。

林述晚不會騎馬,時間又不允許她坐著馬車慢悠悠趕路,遙風又不在,林述晚隻得在與葉慎同騎一匹馬與和錄風同騎一匹馬之間選擇了前者,又在她坐前麵還是後麵選擇了後者。

坐在葉慎懷裏,她感覺就像坐在老虎嘴巴裏。

坐在後頭情況也沒好多少,林述晚心裏是不顧忌這個時代的男女大防的,但是架不住她是母胎單身,這樣抱著葉慎的腰,貼著葉慎的後背,遍體生寒的她手腳都要忍不住抽搐了,此刻她感覺什麽百姓什麽毒源也沒那麽重要了,何苦來哉。

馬蹄飛馳,駿馬馳騁,林述晚稍微一鬆手,就被馬背甩得飛起,她認命的緊緊抱著葉慎,上了賊船,退是不能退了,還是自己性命最重要!

林述晚手腳都被震得發麻發涼,隻有躲在葉慎後背才能避開寒風,林述晚一不做二不休的利用這一畝三地,天邊金光乍現,一馬兩人逆風奔馳,遠看依偎擁抱親密無間,近看林述晚冷得發抖。

皇帝信佛,金光寺是京都最大的佛寺,遠近聞名,金光寺的主持更是經常出入宮廷為皇帝講經,說的話在皇帝心裏頗有分量,陳氏求的德慧大師,就是金光寺的得道高僧。權貴千金難折其腰求一見,隻有在每月一次的講經會上才能見得他一麵。

恰好,葉慎與德慧大師是忘年好友。

葉慎的馬速很快,半個時辰就抵達了金光寺,下馬後葉慎總算發現了林述晚的異常,他經過林述晚醫治畏寒症狀已經大好,這點風對習武的他來說不算什麽,但林述晚這具身體是嬌弱千金小姐,哪經得起在寒風裏策馬顛簸。

金光寺已經在上早課,誦經聲伴隨晨鍾響徹金光寺山頭,也有虔誠來趕著上第一爐香的香客在上香禱告,無邊落葉蕭蕭下,香火鼎盛的金光寺的清晨有些冷寂蕭瑟。

葉慎讓守門沙彌去傳話。

“施主,主持昨天入宮為聖上誦經祈福未歸。”

“德慧大師可在?”

“德慧大師半月前去雲遊了。”

葉慎不能再等,直接亮出了自己的禦賜腰牌,大步挺闊進了金光寺內院,這裏閑雜人不能進入,隻有捐香油錢到一定數額才能進來。

葉慎身後的暗衛進院就開始搜查,沙彌不敢阻攔,隻得抽身去尋了寺內其他主事人。

很快,暗衛發現了異常。

在內院一間客房,發現了一隻玉淨瓶,還有一首反詩。

林述晚接過玉淨瓶就開始化驗毒性。

闞山河,百姓苦,高樓宮闕國土蕪。

看天下,盡豺胡,一朝天子百骨枯。

我輩飲盡碗中酒,千裏征途不回首。

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葉慎平靜的讀完反詩,昨夜禍亂,謀劃之人所圖之大,讓人乍舌。

一眾人到了發現反詩的客房,金光寺負責接待香客的相法大師也到了。

“這位高香客是七日前住進來的,說是為家中父母求一平安,時常到香堂聽經祈福,誰能想到這樣的人會寫反詩!”相法大師幾句話就將金光寺的過錯摘了幹淨。

“這人平日有什麽異常舉動?見過什麽人?”

“世子見諒,金光寺香客多,沒人會注意到一個香客會了什麽客人。”

這人完全有時間毀滅玉淨瓶與反詩,為何刻意留下了這兩樣東西?

揮退眾人,葉慎對林述晚問道:“可有發現?”

“這毒類似坁昭國的千足毒,你給我的書裏就有記錄,兩毒有相似之處,應該是被人改過毒性,此毒中毒半日,就五髒潰爛,藥石無用。”

“連你也不能救?”葉慎已經見識過林述晚的能力,內心已經將林述晚認做了醫術第一人。

“我隻能阻止此毒傳染擴散。”

這麽狠毒的毒藥,用在無辜的老百姓身上,林述晚對下毒的人十分不恥,她不是神仙,無法逆轉五髒潰爛的傷勢,這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無藥可解。

葉慎沉默,林述晚看到他臉上稍縱即逝的頹敗。隻是片刻,葉慎臉上又恢複了清冷,自從林述晚見到葉慎的冷漠一麵後,就再沒見過他溫和磊落的模樣。

“我會請聖上為死者設法場超度,下發撫恤餉銀,死者後人賤籍從良,從軍科考優待。”

林述晚認可點頭,事已至此,葉慎已經想得十分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