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思縷

因為金光寺主持受帝後青睞,這段時間的金光寺更是名聲大噪,南來北往的香客擦肩接踵,捐香油錢的功德薄每天都能寫滿數十頁。

陳家每年捐的香油錢數千兩,是金光寺的貴客,相法大師親自迎接了眾人,一隊人馬浩浩****進了內院安置。

既然是吃齋禱告,就得住上幾日,相法大師將陳林兩家安排在東邊院子,陳家一家就占了十八間屋子,林家占了四間。

相法大師認出了林述晚,他神色自然沒有多嘴,能在香火鼎盛的金光寺負責接待香客,一張嘴一顆心早就修得圓滑老練,高門大戶的事他絕不會多嘴。

林怡羨不想見到林述晚,故而陳氏把林述晚的住處安排在了最邊上,林程坤下午回城後陳氏對林述晚林怡容的忽視更不加掩飾,她帶著林怡羨一頭鑽進了陳家女眷堆裏,連晚飯也沒與兩人一起吃。

林怡容第一次離開林府心情忐忑,又對金光寺新奇,晚飯後粘著林述晚帶著她遊園,反正無事,林述晚就獨自帶著林怡容去了園子。

金光寺內院分成東西兩邊,東邊是京都來的高門權貴,富商平民都在西邊院子,東西一牆相隔,隻留一個花瓶門洞相連。東邊院子還帶了一個大院子。

園子裏栽得最多的銀杏樹,已經經霜的銀杏樹黃葉滿枝頭,在北風中簌簌飄落,給地麵鋪了一層厚厚的黃毯。林怡容聽沙彌說東邊院角有一株活了千年的銀杏古樹,非常想去看看。

“京都很少見到銀杏樹呢,采些回去,姨娘最喜歡花草製成的花箋了。”

林述晚和僧人問了路,帶著林怡容找了許久才找到千年銀杏樹,銀杏樹傘蓋十多米,明黃的樹葉層層疊疊,樹上掛著絲絲縷縷的紅帛絲帶,絲帶的尾端綁著鈴鐺,絲帶迎風飄揚,鈴鐺聲聲清脆,黃葉簌簌如雨,頗為壯觀。

樹下的觀音佛像是前朝就有的,都傳言這裏是姻緣風水寶地,許多求姻緣的信男信女都會到這裏拜一拜觀音像,留下一截相思縷。

寺廟的僧人在上晚課,暮鍾哄鳴,銀杏樹下站著陳家大房趙姨娘,還有那個陳家二房庶子陳琨玉。兩人雙手合十閉目禱告,手中也握著一截相思縷。

見有陳家人,林述晚拉著林怡容駐足停在十米外。

聽到身後腳步聲,禱告的兩人都回了頭,趙姨娘驚慌的把手中相思縷藏到身後,上前兩步與身邊人拉開了些距離。

“兩位林小姐也來看這千年古跡?”

趙姨娘的聲音輕輕渺渺,十分動聽。

“打擾兩位了。”林述晚隻得上前,微微頷首致意。

“不打擾不打擾,這是佛門寶地,哪有什麽打擾不打擾。妾身告退。”趙姨娘抿唇行禮,神色沉重別過兩人。

陳琨玉呆呆看著遠去的背影,拔腿追了上去。

“這兩人怎麽會來這裏?”林怡容撿起地上落葉,輕輕吹掉落葉上的灰塵放在掌心手帕。

一般姨娘可不會隨家主出門,杜姨娘就沒有這樣的待遇,能出門說明是極得寵的,來此姻緣寶地,許是求恩寵長久吧!隻是這樣的私心事不是應該一個人偷偷的來?為何會與其他陳家人一同禱告?

“我也想在院子裏栽一株銀杏樹,黃燦燦的,真好看。”

林怡容頃刻就拾了一包銀杏葉,她尋了一個位置坐在銀杏樹下,慢條斯理的清理銀杏葉上的灰塵。

風拂傘蓋,落葉紛飛,林述晚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遠去的兩人,拾起一截被風吹落的相思縷。

上麵寫著一個女子名字,應該是一男子手書留下又被風吹落枝頭。

“信王爺!”林怡容指了指林述晚身後不遠處。

信王一身湖藍色的錦緞長衫,腰束玉帶,腰間掛著一枚純白玉佩,玉佩隨著他輕快的腳步左右擺動。

“述晚讓我一陣好找!”

信王負手信步朝著兩人走來,臉上一如既往笑盈盈。

東邊院角,日落後人跡少至,是個說悄悄話的好地方。

林怡容像驚弓之鳥,匆匆行禮就跑了,她深諳杜姨娘教導的活命法,對一切秘密都不去窺探。

“半日不見,如隔三秋!”信王自顧自地奪過林述晚手裏的相思縷莞爾笑道:“述晚也信這個?我看述晚上次麵不改色的樣子,還以為是尊女菩薩呢!”

林述晚頭皮發麻,信王說話不要三句不離上次的事啊,很尷尬的好嗎!!!

“王爺下午可是去見了家父?”

下午林程坤走後不久信王就不見了蹤影,林述晚猜信王是單獨去見了林程坤。

林程坤的上司戶部尚書因流言被皇帝抄家發配,戶部尚書一職林程坤十拿九穩,林家現在也算得是屈指可數的官宦高門,更是陳家重要的左臂右膀,信王這個人精怎麽會錯過從內部瓦解敵人的機會。

“知我者,述晚也。林大人精明得很呐!打了一下午的太極!累得我直打瞌睡!”

“陳氏苛待,林怡羨毀你容貌,寧國公府陳家毀你聲譽,述晚可想報仇?”

信王奮力將相思縷拋上枝頭,鈴鐺叮當作響。

林述晚想也沒想正色道:“我願助王爺扳倒陳家!”

信王挑眉笑道:“我可不像王兄,給不了述晚王妃之位。”

“我不需要王爺的王妃位置,隻盼望王爺能在登頂大寶時將陳家打入泥澤!”

“真狠心!述晚這是要我拚命呢!”

信王悠然一笑,眸光灼灼認真審視麵前人,林述晚身軀纖瘦,皮膚白若霜雪,透著點點粉紅,瓜子臉上眼眸微眯看著觀音像,端莊秀麗中透出一股不自知的自信從容。

觀音慈悲,林述晚目光幽深,好像要刺破這人造的慈悲。

信王動容,他還沒見過這麽有趣又狠心的妙人。

“為表誠意,我告訴述晚一樁秘事,陳家大小姐已非完璧之身!”

景王與陳纖雲的事就差八字一撇,陳纖雲可以一心一意嫁景王,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情?

“你猜!大膽的去猜!”信王雙手環胸。“那我就回城靜待述晚的好消息了!述晚這麽聰明,多猜幾次就能猜到了!”

景王要的是陳家傾力輔佐,陳纖雲隻是維係鞏固兩方關係的紐帶,縱有情意也高不過利益,景王與陳家的聯姻勢在必行,王妃是陳纖雲還是別的陳姓女子都一樣。

信王對她並非全部信任,說的話也是點到即止。

林述晚猜來猜去也拿不準,她不過是井底之蛙,對暗流湧動的朝廷了解得還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