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就這樣被錄用了嗎？
“你去年往李明帆身上潑了一杯茅台酒，這事已經傳為我們行業裏的佳話了，還是醬香型的。”男子慢慢地說出這句話，卻掩飾不住臉上的壞笑。
範理頓時恍然大悟，眼前這個孫總，就是當時跟李明帆還有她一起坐車去吃晚飯的那個“孫總”！
當時，她和另外四名學生被分別安排在幾台不同的車上。而她被李明帆不由分說地推到他自己的那台賓利車上。
“你跟其他幾個不一樣，你是我的正牌師妹，我也是北航2係畢業的！”李明帆有一個無比正確的理由，讓範理根本無法拒絕。
他讓範理坐在副駕駛旁邊，自己則跟一個“孫總”兩人坐在後座小聲聊天。
沒想到，那個“孫總”此時竟然就在眼前！
也就是說，那天晚上他全程在現場！可是，他應該是京華證券的人啊，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範理覺得雙頰發熱，渾身發燒，恨不得跳進黃浦江裏去。
“我叫孫尚武，很高興認識你。”
看著範理那尷尬的表情，男子這才露出牙齒笑了起來，並且自我介紹道。
“孫總，如果現在這個所謂的終麵跟北京那次一模一樣，過一會兒，您從抽屜裏拎出一瓶茅台來讓我喝，那我覺得大可不必。您也不希望上一段佳話還有續集吧？”
麵對孫尚武的自我介紹，範理在經過尷尬和震驚之後，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不管是跳黃浦江也好，鑽地縫也罷，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孫尚武那天晚上見證了整個過程。
她決定把醜話說在前頭，也做好了隨時被趕出門外的準備。
不過，聽完這段話，孫尚武並沒有生氣，而是饒有興致地盯著範理，看了好一陣，才緩緩說道：“我可不想浪費我的茅台酒，也做不出那麽低劣的事情，要不然，我也不會離開京華證券，來這兒了。”
“是嗎？”範理吃驚之餘，忍不住讚歎道：“您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不，這個選擇未必是正確的。李明帆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三十五不到就成為京華證券分管投研業務的副總，雖然跟我同歲，卻是我當時的直屬領導。業內一直傳，京華的總經理很快要被調走，而他李明帆會是最佳的繼任者，所以，如果跟著他，未來他的副總位置就是我的。可是我來這裏呢？我的領導，中禦證券的副總是個四平八穩的人，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動呢。”
“啊？那您為什麽要跳槽？”
“我那天晚上也有一些衝動，說實話，在那一瞬間，我很理解你的舉動。看到你奪門而去的時候，我也很憤怒，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那樣一個局中而無所作為？加上中禦證券其實也一直在接觸我，所以，第二天我就辭職了。”孫尚武把視線從範理身上移開，望向窗外，似乎想在上海的江天之中尋找答案。
“不，孫總，我相信您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我有幸可以支持您的選擇，我會去做！”
孫尚武又把視線挪回來，看著眼前這滿臉真誠的美麗麵龐，他知道，這個女孩很想進來。
那就讓她進來吧。
“範理，你潑了白酒，我辭了職，這說明我們的價值觀有一致性。但我想說的是，金融行業就是一個名利場，有時候還很浮誇。李明帆曾是我的領導，他本性並不壞，隻是少年得誌，又一直順風順水，就有點飄了，加上或許你恰好是他特別喜歡的那一款，又是他的正統師妹，或許他曾經在你們北航校園中有些未能實現的遺憾，想在你這裏彌補......不管是什麽原因，他失態了。你走後，他一下子清醒下來，反而很得體地安排了後續的工作，不出意外，你那四名同學現在應該都已經入職京華證券。跟你說這麽多，我並不是維護他，也不是認可他當初對你做的事情，否則我也犯不著辭職。隻不過，我想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想進入金融這個行業，要有心理準備。今天，沒有什麽佳話的續集，可是，你即將踏進的，也並非一個童話世界。”
聽完孫尚武這番話，範理愣在座位上。
她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有點粗獷而凶狠的男人心思竟然如此細膩，甚至有些體貼，與當時的李明帆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她更不敢相信，聽孫尚武的意思，自己這最終的麵試，算是......過了？
為了這次終麵，她可沒少準備。由於自己沒有金融和經濟背景，這幾個月她幹脆直接以考過證券從業資格考試為目標，專門自學了《證券市場基礎知識》、《金融市場基礎知識》和《證券投資分析》這三門課，惡補市盈率、K線圖、折現現金流分析等知識。同時，由於招聘公告上要求研究生學曆，她還特意準備了一套說辭，強調北航本科學曆的含金量，自己的優異成績和專業背景與行業研究方向的契合度，等等等等。
這些準備在一麵和二麵時就沒怎麽用上，她就一直做好心理準備：終麵沒準會來個大招。
可現在，就這？
範理隱約有點兒失望，這就像小時候有一次父親帶她去家門口的小河裏抓魚，出發前花了好幾天，把各種魚餌魚鉤都準備齊全，沒想到現場隨便甩了一鉤子就釣上一條肥魚。
“怎麽了？你還有什麽問題嗎？”見範理半天沒說話，孫尚武問道。
“孫總......您的意思是......我通過麵試了？”範理小心翼翼地問。
“不然呢？”
“我以為您會問不少專業問題。”
“哈哈哈，我選人，不看經驗、能力和學曆這些曆史的沉澱，我更看重一個人的靈性、德行和學習能力，因為這些才決定這個人的未來。我知道你沒有研究生學曆，也沒有經濟金融背景，但是你既然是985學校的高材生，基本底子肯定不錯。所以，前麵兩麵時，我特意囑咐他們不要揪著研究生學曆和經濟金融背景不放，說我會親自來問。不然，你今天是看不到我的。”孫尚武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在我看來，做證券分析師助理，需要的更多是數據分析、邏輯思維和閱讀寫作等基礎能力，再加上學習能力，這一切，我相信你都不缺，可以很快上手。不過，如果你想從分析師助理變成真正的分析師，那就需要過硬的財務分析和經濟金融知識了。但，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世界在發展，你也在成長，不是嗎？”
“謝謝孫總！我一定好好幹！”範理激動萬分，心底感到無比溫暖，除了忙不迭地表示感謝，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別的。
“好，那就先聊到這兒吧。你回去等我們的錄用通知，剛才帶你進來的那位女同事是我們研究所的行政助理，叫梅豔麗，你可以叫她梅姐，她會負責你的入職事宜。等你來了之後，具體支持哪個行業，我們討論之後也會告訴你。”
“好的！”範理站起身，朝孫尚武微微鞠了個躬，然後往他辦公室門口走去。
“對了......”就在範理準備打開門出去的時候，孫尚武補充了一句：“這個梅豔麗呢......是80年的，現在快30了還沒男朋友，她平時有些恨嫁，性格上可能有些古怪，你注意一點就行了。”
“哦？好的，謝謝孫總提醒。”
“順便問問，你不會還是單身吧，哈哈。”
“不，我有男朋友了，我們很快要結婚了。所以，請領導放心。”範理衝著孫尚武笑了笑，拉開門，走了出去。
“嗯......嗯......那好。”孫尚武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範理沒有看到孫尚武那轉瞬即逝的表情，她心情愉悅邁著輕快的步伐，徑直朝前台走去。她從未發現中禦證券研究所的走廊竟然如此寬敞明亮，她甚至想，前台那個小姑娘挺乖巧的，以後就是同事了，要搞好關係。
正憧憬著，她正好走過一間辦公室，隻聽見裏麵傳出來一個女人尖刻的聲音：“那個**！研究生學曆都沒有，也沒學過金融，怎麽混到終麵的？肯定不幹不淨！我看孫總也是瞎了眼！”
範理頓時覺得一陣眩暈，寬闊的走廊似乎在迅速縮小，要把她困在裏麵。她加快了步伐，逃命般地衝到出口，都沒跟前台小姑娘打招呼，也顧不上腳底蹬著的高跟鞋，一個箭步衝到電梯口，按下向下按鈕。她呼吸困難，隨時都要窒息似的。
恰好電梯門打開，有人走了出來。
她不顧一切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