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法律麵前,人人平等

陳華硬是把躲在身後的兒子盧正康拉出來,往前推。

盧正康卻死活不想站出去,一轉身兒又躲回父親身後。盧有德表情複雜,想要護著兒子,但又拉不住胡亂跳騰的陳華。

“你個沒出息的。”陳華暗罵一聲,又挺身而出為兒子背書,“瑤瑤,你要相信阿姨。阿姨之前還送你甜酥餅來著,你說你最愛吃了。阿姨不會害你的啊!”

喲,硬剛不行,來軟的了。

周啟搶在了小姑娘之前,站出去,“陳阿姨,你說盧同學那天救了陸瑤同學。但我記得很清楚,那天盧同學身上都沒打濕,他是怎麽下水救的人?”

陸瑤本來擔心來著,一聽這個邏輯,捂嘴笑了。她的小少年,終於懂得不用拳頭說話,改用腦子撕潑婦了。

陳華被問得一咽,台下人都笑了起來。

她肥掌一揮,吼道,“你說沒濕就沒濕,憑什麽相信你。你在學校裏就跟咱們正康不對付,我們正康朋友比你多,你這就是羨慕妒嫉,誣賴。”

這分明是強詞奪理。

周啟繃著小臉,看向台下一眾少年,“大汪,菜頭,劉小磊,你們上來說說看,當日是誰救的人。”他又指向幾個當天在場的大人,“叔,嬸,姨,你們記得當天盧正康是濕著衣服從水庫出來的,還是幹著衣服的?”

這還用問!

可是從孩子到大人都你看我來我看你,這年頭還是人情社會,他們不敢惹梁家二佬這樣的老幹部,但身為保衛處副處長的盧有德,也不是他們願意得罪的。

陸瑤見狀,抓過周啟的手,對話筒道,“同學們,我國刑法規定了,若是故意造謠,做假證,可是要坐牢的,至少要判三到五年。咱們雖然還未成年,也會進教管所,那裏可怕極了。我聽說進去的孩子,出來都隻剩皮包骨頭了。”

梁姥爺聽得眉毛一挑,暗踢了腳孫女兒。心道這丫頭膽兒越來越大了,竟然當眾拿法律嚇唬小朋友。

陸瑤才不管,看到幾個小鬼嚇得臉色慘白,盧正康躲在父親身後打哆嗦,她就開心得很。

“同學們,知錯就改,亡羊補牢,就是好孩子。”陸瑤又放緩了聲音,“你們要是能勇敢地上台來,向大家承認錯誤,保證以後不再欺負周啟同學,為時不晚。叔叔嬸嬸,你們說是不是?同意的請鼓掌鼓勵同學們。”

她一帶頭,下麵的人都鼓起掌來,孩子的家長也騎虎難下,慫恿孩子上台認錯,事情就能翻篇兒,比坐牢、罰款啥的可便宜多了。

“慢著,今兒晚上明明說好了,要認錯的話都得認。周小棒也打了我們家正康,難道你們就打算就此糊弄過去了嗎?王會長,梁姥爺子,你們也不能這麽欺負我們啊!”

陳華竟然朝台邊一坐,拍著大腿哭起來,“我可憐的兒了啊,救了人還被人誤會,被人欺負啊!好可憐啊!明明就是個小流氓,整天走雞鬥狗的壞事兒做盡,竟公然裝起小英雄了,真是老天……”

吱——————

刺耳的哨音突然又響起來,陳華的幹咳瞬間消失。

陸瑤用力拍了拍話筒,卻是悄悄將聲音開到最大,哨音之大,弄得滿場人都覺得牙酸了。

“不好意思,”陸瑤幹咳一聲,“陳阿姨,你說盧同學被人打了,是啥原因?小棒哥也被打了,原因是盧同學聚眾滋事,且僅我所見,他們不隻打了小棒哥一次。”

“小流氓胡說。”陳華逮著機會,就爆吼,“他就是個小流氓,咱能信他的話?他在學校,鎮子裏橫行霸道慣了,我們家正康也是為了保護同學,才跟他對上的。正康,你說媽媽說得對不對?”

嗬,這老太婆又開始顛倒是非黑白了!

陸瑤正想回擊,周高握住了她的手,對著話筒道,“我打人,我有錯,我願意做自我檢討。”

說著,少年摸出了兩人琢磨了一個下午的《檢討書》,朗朗念出,念到煽情部分時,抬手抹淚,哽咽抽泣,這些技術性動作都和陸瑤商量的一樣,完美操作到位。

“……我爸是犯了錯,但我對著國旗發誓,絕不會走上父親的錯路。革命先烈教導我們,敵不犯我,我不犯敵,但是麵對錯誤的行為,應該勇敢糾正。”

周啟順理所章認了錯,行了禮。陸瑤再次帶頭鼓掌,成功調動群眾情緒。

“要我說,好幾次我看到盧家那夥兒子,追著周小棒一人打呢!”

“我也看到了。今早他們還追到南鎮那邊,去打人來著。”

在群眾雪亮的眼光下,那三個被點過名的少年也急不可待地上台做了自我檢討,順利獲得了群眾掌聲原諒。

陸瑤轉頭一看,“盧同學,該你啦!之前你可親口答應我們,會主動承認錯誤的哦!”

盧正康是答應過,但回頭就被他媽罵了,什麽檢討書根本沒寫。這會兒被點名,嚇得直往父親身後鑽。

陸瑤心下罵著“果然是個外強中幹的”,又道,“盧同學,今早我可親眼見著你帶人打小棒哥,這事兒……”

陳華擋在兒子麵前,凶相畢露,也不扮溫柔阿姨了,“小丫頭,你嚇唬這些小家夥逼他們認供,別以為阿姨沒看出來。瞧瞧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歹毒,梁姥爺這就是你教出的孩子?”

梁家二姥也沒料到陳華竟然當場空口說白話,倒打一耙,想要轉移目標。

陸瑤早習慣陳華的路數了,“你說我冤枉了盧同學,那你拿出證據啊?派出所斷案,都要有人證、物證,犯罪動機。”

“我有,有物證。”陳華一把將盧正康攥了過來,“大家看,我兒子眼睛都被打烏了,這就是周小棒打的。你還敢包庇這種小流氓!”

陸瑤奇怪,“陳阿姨,打人這事,剛才小棒哥已經認過錯了。”

“我兒子沒打人,要認,你也拿出證據。”

陸瑤看向周啟,周啟咬了咬牙,當即脫下了衣服,背身朝前一站。

陸瑤心裏一疼,其實這是他們預測過的最後一環,若是陳華乖乖認了,也不必出這一遭。但他們低估了陳華的無恥,不得不釜底抽薪,讓少年在眾目睽睽之下,自揭傷疤,二次傷害。

一股酸疼從心口衝到了眼睛裏,陸瑤也不隱藏情緒了,嘶啞著聲音,指著少年的背,“大家看看,小棒哥背後的拳擊傷,這是他能自己弄出來的嗎?還有這裏,這裏,都是被盧正康帶人,群毆出來的。”

她朝下方一望,“衛生所的阿姨,能不能請你上來,替周啟驗傷,證明我並沒有胡說八道。他們欺負周啟不是一天兩天了,按照我國刑法,尋釁滋事,追逐攔截辱罵他人,聚眾毆打他人,這就是流氓罪。他們未成年,就是小流氓!”

兩顆淚水,從姑娘臉上滑落。

現場鴉雀無聲,沒人敢反駁。

“法律麵前,人人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