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巔倒黑白，就該打
陸瑤無語。
這小子比她想象的還要倔啊！
看二佬要過來了，她趕緊爬起身，不想一隻手先伸了過來，她借力撐起身再看，發現並不是少年。
那是個白發蒼蒼、滿臉皺褶，但笑起來依稀可見著年輕時定是位大美人的老太太，頭發被梳得一絲不苟，乍一看更像是城裏養尊處優的老奶奶，但她身上衣服灰仆仆，還打著個大補丁，背後還放著個大籮筐，裝滿了玉米，一看就沉得很。
“周奶奶！”
“哎哎，好孩子，對不住啊！奶奶替我家小棒兒跟你道個歉，這孩子平常被我們慣壞了，不懂禮貌。”周奶奶回頭訓斥，“棒兒，人家姑娘好心來幫咱們，你怎麽這麽不懂事。還不快打盆清水來，給姑娘洗洗。有沒哪兒傷著啊？這細皮嫩肉的，可別留疤了。”
奶奶都給了個台階下，周啟抿緊嘴，跑去了廚房。
陸瑤拍了拍衣褲，避開二佬的注意，忙打聽，“周奶奶，小棒哥是不是天天被盧正康那些壞孩子欺負呀？”
周阿婆隻是笑，便招呼眾人進屋歇息，拿出珍藏的茶葉，跟梁家二佬拉家常。
陸瑤聽著雙方談話，才知道自家外公和周爺爺是前後腳離家去當兵的，隻可惜周家爺爺的身份證明一直沒找到，拿不到烈士證，就申請不到烈士家屬撫恤金和安置福利。當下時局正是大搞經濟生產的時候，這些事兒被耽擱下來了。
要是能拿到烈士證，周家被供起來都是正常，更別提要有人敢欺負周家，一定會被上頭狠削。
想到此，陸瑤暗暗握拳。她知道周啟家的烈士證，是在周啟高三時，帶著同學參加全國數學競賽得了大獎後，接受表彰時被記者問起他家的情況，被他要好的同鄉同學給暴出來的。隨即引起了上頭的關注重視，很快就查到了周爺爺的犧牲證明，沒一個月就把烈士獎章和相關福利直送到了學校，當時引起全校轟動，上了地方報紙。
可是陸瑤記得很清楚，從周啟臉上並看不到多大的喜悅，且那時候周奶奶已經快不行了。表彰送到學校，其實是領導們已經知道周奶奶的情況，受周奶奶之托將所有獎勵都直接交給孫子保管。知道孫子以後有祖蔭護持，讀大學也不愁錢，便撒手人寰了。
現在看周奶奶的樣子，除了身形佝僂了點，整個人很精神。但若是再遭遇親人悲慘離世的話，對老人的打擊一定非常大。
趁老人們聊天，陸瑤找到還在廚房裏忙活煮玉米的少年。
“小棒哥，我知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但是，這作戰時也要講究戰術的，不能蠻幹、硬幹啊！你說是不是？”
“革命先烈也教育咱們，對待狡詐的敵人要懂得采用迂回戰術，趁其不備，攻其弱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你不回答，我當你默認了哈！”
周啟唰的一下瞪向陸瑤，陸瑤嘻嘻一笑，捧起大簸箕，等著盛煮好的玉米棒子。
小姑娘燦爛的笑，比黃澄澄的玉米棒子還搶眼。
周啟心頭梗了下，冷“哼”一聲，不予置喙，將玉米舀進簸箕裏，之後一把奪過簸箕走在了前麵。
待到聊完，吃完，大家又接著幹活收拾屋子。
陸瑤被分派做最輕鬆的活兒，掃院子。趁長輩不注意，她又溜去水井邊幫少年打水，繼續做思想工作，拉同盟。
“小棒哥，這檢討還得寫，不是為了示弱，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隻要你配合我，我有把握讓陳華和盧正康以後還想欺負人時，都會臉疼屁股疼，不敢再隨便踏屑咱們。”
周啟直盯著小姑娘，充滿警惕，“你為什麽幫我？”
陸瑤認真道，“因為小春哥你對我好啊！你救了我，你是好人。盧正康說謊還打人，他是大騙子。”
“陳華還幫著盧正康欺負人，還想騙我姥爺，說是我的救命恩人。”
“盧正康他們一家都是壞蛋。”
“小棒哥你是好人，我喜歡小棒哥，我想幫你。”
她伸出手，“小棒哥，好不好？”
聽完小姑娘的解釋，周啟緊繃的眼神終於放軟了。
伸來的小手又細又白，不像幹粗活兒的，上麵還有因幫他而受傷的擦傷，沫著紅藥水微微腫著。
連人家一姑娘都敢於站出來保護自己親人，他一個男子漢還怕啥。
“行。”
陸瑤笑開了花兒，心想，報複才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
“那，回頭檢討書的寫法兒，可得聽我的哦！”
“你……”
周啟覺得好像自己又入了某人的大坑，姑娘的笑裏都是狡黠。
……
當晚，村公所前的大廣場。
天才麻麻黑，還沒到八點，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吃完飯出來溜噠散步的，還有很多叫賣的小攤販，熱鬧極了。
周啟和陸瑤剛走進人群，就聽到有人在議論。
“聽說周家那小流氓今晚要做檢討，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耍了流氓，小的也特麽的不是個好種，偷看人家小姑娘洗澡，還上手了。”
“切，你知道他為啥叫周小棒，因為他老子叫周大棒兒！整天拿個大棒子到處亂捅人，這捅出毛病來了吧！”
嘲諷便罷，還公然開黃腔。陸瑤朝人聲處一看，竟然是陳華的兄弟陳二狗，是鎮裏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周爸爸被逼逃走，他就是主謀。
旁人哄笑起來，還有人附和，“周小棒欺負人家小姑娘，不會想跟他爹似的，趁機攀上個城裏姑娘，生米煮熟飯，這便宜可占老大了！”
“哎呀，這也太缺德了吧！聽說那小姑娘還沒滿13歲。”有女人叫起來。
“老的不學好，小的就是個賊。”老太婆啐道，“這種殺千刀的壞種，就該打死得了。”
“今晚這會開得好，早該好好批鬥一下這些歪風邪氣了。”
陳華當即拿帕子抹淚，“各位叔伯嬸嬸，你們平常是最清楚我們家正康的為人了。他好心救了人，卻被人汙賴，被人打。你們瞅瞅這傷，這小臉腫得，做媽的看著難不心疼嘛！這都是周小棒幹的，他還不承認，還逼著咱家正康做檢討，你們說這是不是太過分了啊？”
有人問，“既然不是你們家正康的錯，那為啥還要做檢討啊？”
陳華嗷得更大聲，“還不是因為小姑娘誤會周小棒才是她的救命恩人，哄住了梁姥爺子，有了靠山就來欺負咱們平頭老百姓，真是……”
吆喝響起，“太無恥了！這種孽障，就該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