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背後，都是心疼

昨日陳華來打探消息，結果不小心打草驚蛇了。

盧有德氣壞了，直罵“蠢婆娘”，生生把他的計劃打亂。

今兒一早，他急著請來老陳警，是陳家遠房親戚，幾乎沒多少血緣的表舅，因為彼此業務上有些往來，關係還算不錯。

老陳警本也不想摻和，還是耐不住小輩懇求，勉強跟來了。

盧有德借著小護士，將張寡婦支走了，想借機跟向芹芸單獨談條件。這也是他從小護士嘴裏探聽到的，覺得向芹芸醒來，並沒立即將陳二狗的事告訴任海明，這裏就存在不少操作的可能。

誰知道，張寡婦是順利調走了，又跑來個小鬼周啟，使命堵門。

盧有德勸道，“小棒子，叔叔來是想跟你媽媽談談，這事兒是對你們家有好處的。你瞧你媽這傷，多嚴重，還要住很久的醫院，又要花很多的錢。病好了，還要休養很長段時間，累不得，氣不得。到時候，你們家裏靠你奶奶一個老人家，養活三口人，這哪成啊？

也許等不到你媽養好身子，你奶奶都要累病了去，這何苦呢？”

老陳警趁機做權威暗示，“小棒子，你是個孝順孩子，叔叔們這兩天都看在眼裏。但你還太小了，不懂這一個家要好好把日子過下去，不是靠一時意義、逞英雄。現在這情況，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私下調解，讓他們賠償足夠的錢，這樣啊，你就能好好去上學，你媽能安心養病，你奶奶也不用受累操心你們娘兒倆的生計問題。”

盧有德接腔，“小棒兒，你是聰明孩子，這筆賬算下來，可是一舉數得啊！你相信叔叔，還有這位局裏的老同誌在場作證，保證一個子兒都不會少你們的。回頭，你還要上縣中學，那裏叔叔有關係，幫你申請助學補助，到時候你不用花家裏一分錢，還能自己攢孝敬父母，這可是皆大歡喜啊！”

“騙子，你們騙人！”

“我不信，你們走開，我媽不見你們。”

“我不會放過傷害我媽的凶手，我不要錢，我就要公道！”

可惜兩男人磨破了嘴皮兒，擺清了厲害關係，周啟跟他爹周軍一樣。

強種，油鹽不進，死磕到底，難搞。

不僅難搞，還特麽的是個大喇叭，一下子把他們的老臉都甩在地上，輾上一腳又一腳，引得周人都看過來。

陸瑤本想衝到眾人麵前，但她想了下，又調轉了方向，果然在洗水槽處找到了正被兩個大媽拉著扯龍門陣的張寡婦。

“張嬸嬸，不好了，一大群人來病房，想要硬撞，還欺負小棒哥。你快去幫幫忙呀！”

張寡婦一聽，當即連碗也忘拿，就奔走了。

兩個大媽想拉也拉不回來，暗瞪了陸瑤一眼。陸瑤回頭看了一眼，便想起兩人曾經跟著陳華一起說過向芹芸的風涼話。

張寡婦看到門口堵著的大男人，當即拍腿大叫。

“來人啊，醫生，護士，有人想闖重症病房啊！殺人啊，要逼死人啦！”

她這一叫，還真是要臉的拚不過不要命的。

“哎，張寡婦，你瞎叫什麽，快別叫了。”

這一下，盧有德可真被氣到了，他轉眼看到陸瑤跟在後麵，心裏罵了句：臭丫頭。

陸瑤裝成沒看到那白眼，躲在張寡婦身後，怯生生地回嘴，“叔叔，你們太吵啦！會嚇到這裏住院的叔叔伯伯，阿姨嬸嬸的。向阿姨還在睡覺呢，你們這樣吵，會打擾她休息的。”

周啟也跟著附和，“我媽才剛脫離生命危險，現在才過去一晚上，她還沒醒。你們要是在這裏吵吵，害我媽病情加重了，我絕不會饒過你們的。”

張寡婦冷笑，“盧有德，你可是咱紡織廠保衛處的副、處長，不會連醫院的規定都不懂，還知法犯法，這要害得小向病情加重，回頭讓廠裏領導知道了，後果會怎麽樣，你曉得嘛？”

盧有德一張嘴難敵三張嘴，氣得老臉都黑了。

這麽一鬧，護士站的人都跑來了。

陸瑤站到周啟旁邊，開始抹眼淚，嗚嗚地哭起來。

護士沉臉怒懟穿老陳警，“同誌，之前我們已經警告過你們，重症病人必須觀察72小時，整3天，確定生命情況良好，才能接受你們的探訪，談談案情。你們上趕著往人家房裏跑，瞧著，可不太像是來查案子還人清白的，更像是來催命的。”

她站到兩孩子麵前，將人護住，“瞧瞧你們把孩子嚇成什麽樣兒，還有沒有點兒長輩的樣兒啊！”

她瞪完男人們，低頭就柔聲勸兩孩子。

陸瑤小小聲地嘀咕，“阿姨，他們可嚇人啊！”

周啟很配合地吸了吸鼻子。

護士長更溫柔了，“不怕，有阿姨在，誰也不經允許進這個門，我們可以報警。”

護士長對這種事情更有經驗，她看向老陳警，“同誌，我記得按規定，也不用這麽急著來逼受害人吧！之前你們那位年輕的小同誌都跟我們打過招呼了，說過兩天再來，怎麽你們這麽急？”

老陳警被護士長目光一盯，仿佛是被看透了什麽，別開眼，告饒退開了。

這下，盧有德是徹底沒了依持，隻得離開。

張寡婦趁機又罵，“一群老爺們，沒想到背地裏竟然做這等偷雞摸狗、損德缺心眼兒的事兒，我可真是看走眼兒了！”

這時候，陸瑤拿出手帕，給周啟擦那滿頭滿臉的大汗。

周啟還氣得小臉漲紅，不住地喘著氣兒，突然抓住了陸瑤的手，用力得都有些疼了。

他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道，“瑤瑤，我絕不放過傷害我媽的人。我……不要那種髒錢！”

陸瑤聞言，心頭泛酸，點點頭，“嗯，小棒哥，我們不要那個髒錢。”

女孩的認同是最好的安慰，周啟整個人才慢慢放鬆下來。

張寡婦臉色微微有難，小聲道，“哎，丫頭，小子，別怪姨嘴直。這，你媽傷到脾髒，就得靜養。未來老長段時間，也沒法幹重活兒。廠裏的活，也不能做太長時間，加班肯定是不行的。”

“依小芸的性子，她要顧老的，還要顧小的，肯定放不下心好好靜養。回頭怕要是落下病根兒，壽數就要……”

周啟一聽急紅了眼，“我休學，我照顧我媽，我能賺錢，我去廠裏替我媽的崗。”

少年一口氣叫出來，那麽順溜，可見這事兒他早就在考慮了。

陸瑤看著他，傲倔，死強，激動起來額頭的青筋都突突地跳。他緊咬著唇，往日健康的粉唇都蒼白一片，嘴角還起了燎泡兒。

他還沒滿13歲呢，他還是個孩子。

瘦巴巴的，都沒幾兩肉。

就想著要擔起家裏三個人的生計，想要照顧母親和奶奶了。

隔了兩世，陸瑤弄明白了，前世那個滿臉桀驁不馴的少年，為什麽死活都不接受學校的扶貧政策，還對師長們吼出那句：我不要你們施舍。

振聾發聵的背後，都是屈辱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