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涮了大的訓小的
“瑤瑤真是越看越俊，不愧是大城市出來的姑娘。”
“我們家康康上回去錦城他大伯家，現在回來還念叨說，未來要考錦城的高中。”
“瑤瑤，嬸兒就是個沒文化的，之前口無遮攔，說錯了話，嬸兒跟你賠禮道歉，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麵對陳華快笑爛的一張包子臉，陸瑤扯出一個看似很乖的笑容。
口氣很單純地問，“陳阿姨，你做錯了什麽要跟我賠禮道歉呀？”
這一問，好好的氣氛嘎嘣一聲斷了。
陳華的臉皮明顯一抽。心道，她不過是客套一句，沒想到小姑娘還死纏爛打的，刨根問底了。
旁邊的梁姥太太看了，都替她寒酸得慌。
又繼續說，“我們老師說，做自我檢討必須把自己之前犯的錯都說出來，說說自己錯在哪裏，以後怎麽改正。阿姨，你錯在哪裏，以後要怎麽改正啊？”
她表情認真，像個真心在討教的晚輩，倒讓人不好回避了。
可被個黃毛丫頭逼著承認錯誤，陳華活到中年婦女這階段，真沒被這麽涮過。
她牙根兒都咬緊了，臉皮抖了一抖，愣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嗬嗬嗬，嗬嗬嗬，瞧瞧這孩子，就愛跟阿姨開玩笑。”她還想糊弄過去。
陸瑤更認真了，“阿姨，剛才不是你說，要認錯的嗎？怎麽會成了開玩笑呢？難道你說認錯，就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嗎？”
她故作不懂似的，歪頭看向梁老太太，“姥姥，阿姨到底是在認真認錯，還是在跟我開玩笑呀？”
梁姥姥看明白了，這母子倆根本不是來誠心賠禮的。
便道，“小陳啊，咱們大人得給孩子做個好榜樣，才像個樣子。”
梁姥姥又笑看盧正康，“正康啊，姥爺記得之前你親口承認，要在大會上做自我檢討的。昨晚因為一些意外，中斷了。要不，你現在跟奶奶說說，咱們這事兒就算翻篇兒了。”
這已經是老人給母子倆最大的台階下了。
陳華一聽，心裏老大不樂意，但台階還是要下的，伸手拍了兒子一腦門子，讓盧正康做檢討。這關起門來的，也比周家那小流氓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要好多了。
盧正康一直沒敢正麵瞧陸瑤和梁姥姥，這會被母親一提醒，哪裏願意。
他朝後縮了縮，肥屁股差點從小馬紮上掉下去，身子歪了一歪。
好在陳華一把抓住，否則當場就得表演個四仰八叉，忒丟臉了。
“讓你說話，你亂動什麽。這蠢孩子！”
“媽，我……”盧正康坐直身子，目光一下對上陸瑤銳利的目光，嚇得口拙，“我，我沒有。我不是……”
被陸瑤一盯上，盧正康總有種被班主任老師盯上的感覺，不自在極了，“媽，東西都送了，我們走嘛！走嘛！”
他一犯混，不像少年人，更像幼稚小朋友。
陸瑤就覺得自己前世真被陳華糊了眼，居然會覺得盧正康麵善，胖呼呼的可親，被一路追著跑了多年，就順理成章地成了盧家媳婦兒。
而今陳華故技重施，還想攀龍附鳳，沒門兒。
憋著氣，陸瑤一臉懵懂地對梁老太太說，“姥姥，這些禮，要是讓姥爺看到會不高興嗎？”
梁老爺的個人原則非常重，幫忙都不收禮，何況陳華母子說是道歉，卻半句歉意都不願意說出來，這禮更不可能收了。
“小陳啊，既然你們母子都沒商量好，那今天就算了吧！這些禮你們也拿回去，我這廚房裏還燉著東西，就不陪你們了。瑤瑤，你送陳阿姨和正康。”
梁姥姥這是看清陳家人嘴臉，不想再奉陪了。
陳華也拿這沒法子，叫喚了幾聲兒，老人把廚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她回頭，陸瑤已經把東西硬塞給盧正康了。
她仍是一臉的無辜狀，“阿姨，我們老師說，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要勇敢地做自我檢討，盧同學才能有樣學樣，有好學好啊！要不，你們回家練練，回頭再來。”
再來碰冷釘子，歡迎之至！
陳華快氣炸了。
可是對著陸瑤一張天真可愛的小臉，梁姥姥還在呢，她也不敢真嗷出來。
她勉強擠出個扭曲的笑，都被盧正康拽沒了，氣得一巴掌將人揮開，盧正康哪料到母親會在這地兒翻臉，直接給揮了個四腳朝天，腦袋磕在紅磚壘起的花台上，當場見紅，疼得嗷嗷直叫，眼淚亂飆。
“哎，你看這孩子，真是！”陳華又臊又惱，扶起兒子就往外走，“真是丟人！梁姥，都是我家這臭小子不爭氣。你們別生氣，這禮你們還是收下，算咱們全家的歉意。改天……哎喲，這門檻子怎麽這麽高？”
“嗬嗬，改天我們再全家登門跟梁姥賠不是，嗬嗬嗬~~~”
母子拉扯哭罵著，離開了。
陸瑤還在門口叫，“阿姨，慢走！盧同學，要聽媽媽的話呀，拜拜！”
哐，用力甩上了大門，回頭攤手。
“姥姥，你看，我沒說錯吧，他們根本沒有悔意。”
梁姥姥歎了口氣，搖搖頭，進屋做晚飯去了。
陸瑤回頭看看日曆，還有一周時間，這個畢業大暑假就要結束了。她記得很清楚，前世向阿姨出事就在這個時間段，為此周啟足足晚了半個學期才入的學，整個中學聽說都是用混的，根本沒用心讀書，成了鎮上中學有名的學霸，威名都傳到了錦城高中。
應該是她的改變，影響了周家。
但暑期未結束，就不能掉以輕心。
這麽想著，她突然又覺得眼皮子跳得厲害。
是有什麽細節，她沒憶起來嗎？總有些莫名心慌。
吃晚飯時，梁姥姥把中午未吃完的蠶妞兒熱出來，催促陸瑤多吃點。
陸瑤笑著給二老碗裏勺了一大勺子，說，“這個高蛋白，老年人吃了也能提高免疫力的。姥爺，姥姥，你們也多吃些，以後直接跟向阿姨買。到了入冬的時候，就不容易感冒了。比吃藥打針都好！”
二佬連聲應下，直道，“瑤瑤這溺了回水，越來越懂事了。”
三人聊天時，還放著廣播，電視機也是過年後才有的。
“西南地區各部，近日暴雨連台，已經有多地受損嚴重。請各地群眾做好防洪抗災準備……”
梁姥爺想起道，“我今兒去村公所，還聽說上遊一個鎮子遭了災，鎮上已經備了些救災物資，今晚連夜就送過去。還征集了幾個壯小夥兒……”
陸瑤聽完，也沒當回事兒，最近汛期，這些新聞很多。
這晚天也黑得很早，雷聲隆隆，很快又開始下雨。
沒有電視娛樂，廣播也聽膩味了，陸瑤索性刷起了初中課本，看著少年還有些稚氣的字體，暗暗地笑。這跟高中時，幫哥們寫過一兩期黑板報，卻把板報搞成了《變形金鋼》徒手彩繪的家夥比，還差了個中學的距離啊！
轟隆，啪啦——
窗頭震響，陸瑤眼前被電光晃過，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幕。
……聽說他媽媽是下班走夜路，不小心墜河裏死的。那河裏剛好漲了水，找到人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被衝沒了，光著身兒，可慘了。
陸瑤蹭地起身，帶得椅子啪一聲倒地上。
她也沒空去扶，就衝了出去。
梁姥爺正好來屋裏看小孫兒有沒被雷嚇到，姑娘衝出來，嚇了他一跳。
“瑤瑤，你去哪兒啊？”
“我有道題不懂，我想去問問周小棒！”
“啊？這，這都什麽時候了，你，簡直胡來，站住！”
“不行，現在必須去問，不然今晚我一定會失眠。”
陸瑤也不管那麽多了，扶著自行車就往外跑，被梁姥爺拉住了，祖孫兩人頂著雨使勁。
“不行，這麽大雨，你別給我瞎胡鬧！”
梁姥姥聞聲出來，也嚇了一跳，跟著勸。
陸瑤隻覺得眼皮跳得更凶，“姥爺，你不讓我騎車，我隻能跑著去了！”
她放開車把手，拉開大鐵門就衝了出去。
雨勢滂沱，雨點打在身上生疼，可陸瑤的心如雷似鼓。
一定要來得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