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少年的第一道菜
隔日一大早，天還蒙蒙亮，周啟就起來了。
他跑到自家菜地裏，摘了大把新鮮的大蔥，這種蔥炒菜特別香，但時下季節還不到，生的不多，都還是小苗苗兒。
周奶奶看到，直嚷嚷可惜。向芹芸就跟婆婆解釋了，老太太一聽笑彎了眼。
直道，“梁家的丫頭啊，真是咱家的小貴人。前兒還送我一個枕頭，說裏麵裝的喬麥，枕著睡，睡眠就會好一些。嘿，這幾日我感覺睡得還真不錯，還夢到老頭子了。”
周奶奶滿臉的褶子，笑成一朵**兒，在明媚的晨曦中，仿佛一下年輕了幾歲。簡陋的小院灑滿陽光，那間被燒掉一半的屋子也基本上重新修好了，也多托了梁姥爺子的麵子。這屋子，正是周啟住的。
“媽，媽，你過來，幫我瞧瞧。”
“來啦，來啦！”
向芹芸與老太太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笑眼，進了廚房。
小小男子漢站在大鐵鍋前，拿著個大鏟子，動作十分熟練，已經有些當家之主的樣子了。
此時臉上卻有些不確定，“媽，你幫我瞧瞧，這蠶妞兒的火候成不成？你償嚐，熟了沒？還有味道怎麽樣？是不是還要放點兒香粉啊？我家好像沒香粉了，怎麽辦？上次瑤瑤說我烤的蟬屁股太腥，我怕這味兒太腥了，她不喜歡吃。”
向芹芸把兒子的忐忑不安，想要討姑娘歡心的小心思都看在眼裏了，試吃了兩顆。
“哎，媽，你別光吃啊，這都要留給瑤瑤的，你別給吃完了。”
“我是你媽，這都是我托人情弄回來的，都沒給錢，吃兩顆你就心疼了？”
“哎，不是，你別，媽~~~~”
小家夥居然撒起了嬌，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兒了。
向芹芸有些眼熱，又逗了幾句，逗得小少年耳朵尖尖都紅了，才拿了瓶花椒麵兒，在蠶妞兒起鍋前添上，頓時椒香四溢，去腥又增香。
周啟試吃了幾個，雙眼都亮了，立馬拿過鐵皮飯盒蓋子，啪一聲蓋好，抱進懷裏，就往外跑。
半路，還被奶奶逗了一句，又靦著臉跑回來，趕出一小盤子給長輩們吃，才離開。
“奶，下午我騎車載著瑤瑤回來幫你曬玉米！”
“哎，哎，慢點兒，小心別摔著。”
周奶奶著急地叫了兩聲兒，打入秋之後，雨水增多。他們家住得有點偏，就有一段土路，下雨後變得特別泥濘不好走。
向芹芸收拾完屋裏，也準備出門了，不忘叮囑，“媽，最近秋雨多，聽說隔壁縣都發大水了。那些曬不幹的窩成肥就得了。挑些好的，我做成饃送同事，算是他們幫我收集蠶妞兒的回禮了。”
“哎，好。”周奶奶笑著應下。
蠶妞兒雖好，知道高蛋白吃了好的人並不多，很多人不愛那味兒，小孩子看了還害怕。難得梁家的丫頭好這一口，他們正好投其所好，還份恩情。
……
這日午時，周家的餐桌上，蔥花炒蠶妞兒成了最打眼的主菜。
陸瑤聞到濃濃的香味兒，不拘禮數，就挑了一顆喂嘴裏，嚼吧嚼吧咽下後，全是滿足。
“小棒哥，這是你做的，好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蠶妞子了。”
女孩直率又熱情的誇獎，讓少年唰啦一下臉都紅了，直摳腦袋。
長輩們見了直打趣兒，周啟尬得頭都抬不起來，陸瑤忙給二佬勺了兩在勺子，轉移了話題。
午後，梁家外的小巷子
一群半大小子，依著牆頭吆喝，“十米，十五米，二十米……四十，五十米！”
他們全看著正騎著大自行車的周啟，撇著身子，目光如炬，直盯著前方的路，表情嚴肅得像在演算一道生死難題似的，雙手緊緊把著車龍頭，一往無前。
小鎮的石板路並不平整，陡坡爛坎，巔騰得很，很考驗駕駛技術。
陸瑤站在路的盡頭，揮著胳膊，小手做喇叭狀，大聲鼓勵著少年。
“小棒哥，加油！小棒哥，加油！”
嘩啦啦一陣響，自行車衝過了小姑娘拉起的彩色糖紙線，少年周啟也跟著歡呼一聲，像打贏了一場大勝仗，牆頭上的少年們全追了上來。
夕陽劃過長長的巷道，將人影拉得老長，歡聲交織著蟬聲，快樂不盡。
周啟順利停在了陸瑤麵前，眉眼飛揚，“瑤瑤，上車，我截你去我媽廠看他們繅絲！”
陸瑤微訝，“你確定能載我了？”
“能不能，上來試試啊！”周啟笑出一口大白牙，當即一蹬腳踏板就滑了出去，還回頭乜來一眼。
橘子色的陽光照在那張英秀還有幾分稚氣的臉上，可愛又張揚，少年的帥氣太耀眼了。
“我來啦！”陸瑤也不扭捏了，跑上去，撐住車後座，“我上來啦！”
“快上！”周啟感覺到力量，握緊了車龍頭。
陸瑤叉開腿，朝上一跳，坐了上去，便感覺車子朝一邊打拐，有種要倒的感覺，她忙用腳尖兒撐了一下，緩去了力道，提醒“快加速”。周啟用力朝前一蹬，速度上來之後，將拐力緩了過去，車子終於駛上了路，便朝著大馬路方向衝去。
“打鈴兒。”
“好咧！”
鈴當鈴當的響聲，在小鎮的街麵上，**得老遠。
周啟回頭瞥一眼後座的小姑娘，姑娘回他一個燦爛的笑。
但這笑還沒持續下去，兩人就被人攔住了。
“周啟，你停下，叫你停下沒聽到嗎？喂，小流……”
“放手！”
“你不停下我就不鬆手！”
沒想到遇到許久沒露麵的盧正康，這小子也不知哪根筋不對，攥著自行車不讓走，周啟怕摔到後座的姑娘，不得不停了下來。就見陳華從一角跑了出來，將陸瑤攥下了車，陪著笑，說特地來拜訪他們爺孫三人，有重要的話要講。
陸瑤甩開手，“你們大人有話說，找我姥爺去，找我幹嘛呀！”
她才沒功夫陪這老潑婦虛與委蛇，就要跟周啟繼續。
盧正康在母親眼神示意下，又硬著頭皮去攥陸瑤，陸瑤一下上了火，大叫起來。周啟一見，放開車去幫忙，雙方又扭扯在一起。直到菜頭他們去喚來了梁姥太太，老太太打了圓場，才把人引入屋中。
姥太太為人和善，勸孫女，“哎，你這樣躲下去，他們也不死心，不如趁這個機會，把話說開了，一了百了。一直鬥氣兒，也不是辦法，冤家易解不易結。”
陸瑤知道姥姥的心思，她也沒法跟姥姥解釋陳華母子倆的真實心性，隻當順了老人的心意，讓他們盡早看清這家人的真實嘴臉。
她不忘回頭對周啟說，“小棒哥，你去接你媽媽吧。你都答應向阿姨了，不能失約。要小心！”
最後三個字，她是湊在少年耳邊說的。
周啟心頭一凜，點點頭，扶著自行車一步兩回頭地離開了。
陳華進門時，冷冷橫了周啟一眼，用力關上了大鐵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