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插翅難飛
轟隆，閃電劈下，在耳邊炸響，仿佛天都要被撕裂了。
小巷裏，陸瑤捂著耳朵，催促，“小棒哥，快下雨了，咱們今兒就練到這裏吧！”
周啟這會兒正騎在一輛28圈的鳳凰牌大自行車上，少年人身量還不夠，跨不過前麵的橫杠，隻能歪著身子從下麵的空檔穿腳蹬在腳踏板上，練了一個下午，才剛得了半分要領，還有些意猶未盡。
但聽小姑娘提醒，看天色，便從車上跳了下來，推著車繞出巷子，回到梁家小院中。
陸瑤進屋後，去廚房拿了水果，並一條抹帕，出來全塞給少年。
周啟還是猶豫了一下，才先接過了帕子，擦去滿身的汗漬。
他還是有些不習慣別人對他好。
陸瑤見少年的靦腆樣兒，打趣道，“我還以為天才能比我更快點兒學會呢，沒想到，這折騰了一整個下午，勉強溜個五六米。”
周啟眉頭一蹙，“有十米了。”
陸瑤撲哧就笑了，這小子還挺較真兒的。
她又忍不住逗他，“那明天的目標，你準備定幾米啊？”
周啟神色一肅，臉上那不屬於孩子氣的認真，已經有些未來大企業家的影子了。
“明天我就能學會。”
“切，別吹牛了。”
“我說會，就一定會。”
“那好吧，小棒哥，咱們打個賭，等你學會了，能載我去向阿姨廠裏看看，我就做一道好吃的小吃給你，好不好？”
少年雙眼發亮，“好。”還伸出了手指。
陸瑤箕甜甜一笑，伸出自己的小手指，一下被少年勾住，嘴裏說著，“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陸瑤的打算讓周啟先學會騎車，能在這段“案發高峰期”多多接送母親。
周啟開始礙於自家沒有自行車，學了也沒用而拒絕，但陸瑤隔天就送了向芹芸一把水果刀，還提醒說可以做自我防衛，因為小刀很短，戳不死人。
對於陸瑤的這些小動作，周啟是很敏感的。
後來陸瑤拿出了初二的《物理》課本，周啟研究了一個下午，就多了一門教學課程，理所當然得追加點教學費，就落在了自行車上。
梁家二佬平常都騎三輪車穩當，菜場又近，梁姥姥走路當鍛煉身體。自行車是遠在海城的梁小舅舅，買來孝敬父母的。
現在給周啟學騎車，也算物盡其用了。
其實學騎車前，小姑娘站在少年麵前，揚著小下巴，得意道，“小棒哥，學習、做農活兒我是比不過你，不過有一個技能你肯定比不過我的。”
陸瑤彈著漂亮的小眉毛，騎著大鳳凰車在少年麵前呼嘯而過，當了回“風一般的女子”。
周啟想著當時小姑娘的得瑟樣兒，一口咬下大梨兒，“你等著。明天，我就載你去我媽廠裏瞧瞧。”
其實他早就叫母親弄些新鮮的蠶妞子，送給小姑娘補身體，他記得她說過更喜歡吃蔥花炒蠶妞兒。
轟隆，又一聲響，劈哩啪啦的雨點打落，兩人忙躲進了屋簷裏。
一滴水珠落在少年濃長的睫毛上，陸瑤忍不住伸手指去點。
周啟卻注意到小姑娘鼻尖兒上的亮晶晶，也伸手去點。
兩人你點我，我戳你一下，玩得不亦樂呼。
……
另一邊，雨一下，紡織工廠裏的工人們紛紛下班，往家裏趕。
劉麻子很輕鬆地打聽到消息，回來報告，“二哥，那小表子在加班，得做到晚上九點了。聽他們說，最近這段時間，這小表子天天都加班。嘿嘿嘿，你看咱們……”
“嘖，收起你那饞樣兒，這才幾天沒逛理發店，就開始**！”陳二狗心裏也不是沒顧忌的，他左右看了看，完全避開人眼注視，躲到牆根下。
“咱們就這等著，不信她還插了翅膀飛了。”
這一等，就等到天色漆黑，四周一片沉寂，隻有雨水打落樹葉的嘀嗒聲。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廠門口有了響動，卻見是三五個工人一起出來，兩男三女，其中就有向芹芸。一群人結伴同行，往家屬區走。
向芹芸是住得最遠的，一路上她送走所有人，也被所有人陪到了家前最後一道小南溝。
小南溝上有一座二十米長、五六米寬的老石橋，橋下溝水常年淺流，隻在盛夏雨季這會兒流量激增。
陳二狗帶著跟班，一路跟隨，直跟到小南溝時，這裏已經有些偏僻，小城也沒什麽路燈，全靠天光，雨還下著，烏雲漫天，能見度極低。
向芹芸穿著早準備好的雨衣，打了個小小的手電筒，勉強能辨路。電筒也是陸瑤借周啟的手，送的。安的電池也不便宜，她也隻在這個時間用一下。
這一刻，天地之間隻有一道纖細的身影，隱隱約約，很快就被雨幕夜色抹去。
陳二狗看得雙眼泛紅，就要衝出去。
“媽——”
未料橋的另一頭響起一道嘹亮的少年聲，周啟舉著一把大大的油紙傘，身上穿著家裏自製的蓑衣，深一腳淺一腳地迎著母親跑來，母子倆相視而笑，肩並著肩，大步往家走去。
劉麻子還想往外衝，被陳二狗擰了回去。
“二哥，一個小兔崽，還怕了他不成。”
有人附和，“沒錯。哥，趁這機會一起收拾了，替華姐、小康報仇了。”
“是啊！二哥，這種時候你怎麽還犯慫了？”
“都閉嘴！”
陳二狗一喝，一巴掌拍出去，全縮起了脖子。
“你們懂個屁，現在那小鬼有梁家人罩著，回頭要供出咱們，交到派出所嚴打辦公室，夠咱們喝一壺兒的。”
有人不以為然，“二哥，之前也叫嚴打，結果打了個啥？這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虛張聲勢。”
“就是，二哥，怕個啥，你隻要一句話，咱兄弟就是赴湯蹈火，也幹。”
有人笑啐，“劉麻子，你這是欲火焚身，想女人都想出嘴炮了吧！哈哈哈~~~”
劉麻子不理眾人，湊近道，“二哥，咱們還有德哥罩著嘛！怕啥，你姐夫不可能不管你的。”
“閉嘴！別提那慫貨。”陳二狗其實一直對盧有德心存不滿，他現在的猶豫也都是對方警告的結果。
不甘地盯了又盯周家的燈火，陳二狗狠狠啐口，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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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接到母親的周啟，感覺被什麽盯上的感覺。
他回頭看了看，夜色太黑，像是有影兒在動，但也可能是周圍的樹影。
向芹芸問兒子在看什麽，周啟忙收回眼。
“媽，今天我跟瑤瑤學騎自行車了，我快學會了。”
向芹芸已經很久沒看到兒子笑得這麽開心，這麽無憂無慮的樣子了，上一次還是丈夫在的時候。
她捋捋兒子微濕的發，眼神滿是欣慰愛憐，“好呀！媽媽等你學會了，來接媽媽下班。”
“好。”
向芹芸想到一事，“媽媽今天托你秦叔、張姨，打了這一盒的蠶妞兒。你看，夠不夠？”
周啟看到滿滿一鐵盒子的、金晃晃的蠶妞子，連聲道，“夠，夠了。”
他仿佛也看到了小仙女兒燦爛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