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惹事惹煩惹災殃

“‘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加強農村現代化建設,需要加強教育的道理,不是年年宣傳、人人都懂的麽?”

徐科長也吃不下飯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言語?不是強調過集資辦學不能增加鄉企業和農民的負擔嗎?我們在開會的時候也說明了的:集資辦學不做強製、專款專用。幾個負責人更是自己在現場就往集資捐款箱裏放了錢的呀!”

武主任無奈:“可有人就是不這麽想啊!”

徐科長沉默片刻:“那就等款籌齊了,把鄉中、鄉小和村小的一件件事情辦妥了,讓大家看吧。”

武主任哭笑不得:“問題是現在籌款籌不齊啊!我們按一個個學校的需要預訂了集資額,眼下籌不足數字,可怎麽和等米下鍋的學校交代?”

“那我們帶著學校再一起想想辦法!鄉裏集資辦學的事既然我們惹起來,再麻煩也得到幫伢子們做到,總不見得虧著教育,再惹出學校圍牆、危房倒塌,傷了學生和老師的災禍!”徐科長咬了咬牙,大口吃著麵條,吃飽了才有力氣去辦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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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廠長又一次被武主任在廠門口堵了個正著——他這兩天連著吃了幾個廠老板的排揎,還有人借著由頭拖欠他的貨款,惹得他一個頭、兩個大、滿心煩,正悶著朝廠裏趕,卻被武主任攔下了。

“武主任,我不是帶頭認捐了嗎?而且捐款已經給了一半,還有一半下個月一定劃到鄉裏。我表弟那裏的煤球爐和煤球也趕著第一批捐到學校了,你怎麽還不放過我啊?”李廠長心裏有氣,口裏的言語也就不那麽好聽了。

他是欠著武主任的人情,可這次還人情的代價有點太大了!

武主任賠笑:“李廠長,我們真心感謝你!今天特地來謝謝你!”

“不用,不用。”李廠長笑不出來,“隻要我不被人罵,能把我的貨款早點給我就可以了。”

“怎麽啦?”武主任想請李廠長好人做到底、幫忙再做做兩個廠老板工作的話頭隻有卡住。

“我本來做的老實生意,可就為帶頭捐了款,幾個廠老板說我為了名聲,惹事、惹麻煩,逼得他們不得不跟著捐款,還有人懷疑之前我是用錢給我家伢子走了後門,到縣裏上的中學。”

“這不是胡講嘛!當時你家伢子學習成績不錯,隻是與報名學校的分數差了一點,我才幫忙聯係了另外分數適合的學校。那時候,你的廠子才剛辦,哪裏來的錢?”

“可人家不這樣想。幾個拿了貨的下家,聽說我帶頭捐了款,說我廠裏的錢充裕,肯定不急他們的回款,拖著不給我結,弄得我欠原料廠的錢,進貨都得看人家臉色,簡直是捐款捐出了麻煩!”

“武主任,你還要我惹麻煩啊?算我對不起你,我沒辦法再答應了!”李廠長繞過武主任要走。

武主任追著他的背影:“人家鄉小學胡校長要帶著伢子們敲鑼打鼓給你們送錦旗、送花籃、送感謝信咧!”

李廠長拔腳跑得更快:“不用,不用嘍!”

他有一句話沒出口——隻怕這錦旗又給他惹事惹煩惹災殃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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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在田頭也追到了尚守田,想勸說他也能配合集資辦學的號召,捐出一二十元錢,方便給村裏其他不願捐款的人家做個樣子。

“你們家三個伢,竹伢子借著好政策,免費入了學,明後年兩個女伢也可以免費讀書了。眼下為小學的危房和操場改造,村裏一起想想辦法,守田你就出份力!”

尚守田一門心思趕著放水澆田,直接回絕村長:“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吃飽飯都是好的,還拿得出錢來?村裏開會的時候,不是說不強迫捐款嗎?”

“那不是工作有些難做嗎?”村長往尚守田衣服裏塞了一包煙,“我就是想讓你做個樣子。這樣,錢我出,用你兩口子的名字可以嗎?”

他伸手從衣袋裏拿出錢,要遞給尚守田,偏這倔頭正揮著鍬,水濺到了他身上:“當時,是你們勸著讓竹伢子上學的,這才讀了不到半年,又用竹伢子讀書的事借用我們的名頭集資。送竹伢子上學還惹了事、惹了麻煩啦?集資不要想,你認為不行,就讓竹伢子回家來,不要讀書了!”

村長看著半褲子的泥水發愣,他掏錢代捐還惹災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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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青竹和吳向都不知道他們父輩的糾結。隻管高興著,在立冬以後,鄉小裏因為有了煤球爐和煤球,可以吃到熱乎乎的午飯了。

因著李小燕又一次送尚青竹回家,說搪瓷缸子是她不小心給摔破的,所以賠一個舊飯盒給尚青竹。許萍也不再說些什麽,經常也給尚青竹帶了米飯鹹菜鵝蛋到班裏。吳向更不用說了,一場高燒之後,他的夥食更好了一些,時不時有吳老板托人帶回來的鹵食加餐,每天中午就帶著幾份小得意分給要好的同學們去吃。

倆男孩發愁的是,班裏煤球爐隻有一個,熱飯的同學卻多。雖然李老師分了組、讓同學們按秩序排隊熱飯,可那等著吃飯的滋味難受,有時候急得他們貓抓貓撩的!

這天,天氣陰沉下來,風也吹得大。吳向說早上收音機裏的天氣預報說溫度降了近十度,教室裏就算燒起煤球爐,還是讓伢子們感覺有點冷。

到了中午,學生熱飯的速度也好像慢了些。尚青竹和吳向坐在後排,看著四五個飯盒放在爐子上加熱,感覺肚子裏腸胃直打架,惹得兩人嘴裏的口水不停地翻滾。

吳向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悄悄咬著尚青竹的耳朵:“我們要不要去‘走個後門’?”

“嗯?”尚青竹感覺握筆都沒有心思,就等著快點吃到飯。要不是李小燕看著,他都準備直接吃冷飯了。

“我和你說,我發覺兩三次了,放煤球的那間屋子沒有上鎖。”吳向小心地看了看旁邊,和尚青竹透露,“不如我們去拿一塊煤球,到屋子後頭去,自己熱飯來吃。”

“那不行吧!”尚青竹皺眉,“李老師知道怎麽辦?”

“她忙著給同學熱飯咧。我們熱快一點、吃快一點,不讓她知道。”吳向轉著眼睛,暗中打量忙碌的李小燕。

“我不太想去。”隨著跟李小燕一起走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多,尚青竹越來越不願意有事瞞著班主任的她。

“那你就餓著吧!”吳向故意打開了他的飯盒,“昨天我爸可帶了豬蹄子回來。”

尚青竹看著那色澤油潤的葷食,口水冒出的速度更快了:“那,那就這一回。”

“就這一回!”吳向高興起來,小手暗中一揮,“走,我們就說去給飯裏打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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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管煤球屋子的田老師的確沒有鎖門,他習慣地借午飯的空檔,忙著給各班級送煤球去了。

忙著看著學生打熱水熱飯的老師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兩個小小的身影悄悄摸進了那間小屋子,將兩塊煤球藏在衣服下麵,跑到屋子後麵堆柴的地方去了。

吳向撿了幾塊石頭圍了個小圈,學著老師的樣子,從柴垛中撿了幾小塊柴片墊在煤球下麵,然後掏出從他爺爺抽屜裏拿來的打火機,就去點那些柴片。

他掌握不住火柴點火的方向,反而兩次被點燃的火柴燙了手。虧著尚青竹時不時幫許萍燒灶,試了幾次終於點著了柴片,可風吹著,怎麽也燃不起那兩塊煤球。

兩個伢子忙得兩手煤灰,氣喘籲籲,也沒熱了飯。

吳向懊惱:“還不如在班裏等著熱飯呢!這會都吃了。”

說著,他拿了一根柴火,幾下把石頭、煤球和柴片撥開了,看著沒什麽明火,就拉著尚青竹拿了飯盒、打了熱水,返回教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