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速之客

王知一掏了一下耳朵,瞬間變得臉色慘白。

“完了完了,我也被蟲子感染了!”王知一有氣無力靠在椅子上。

“你入戲太深了吧?哪有什麽蟲子啊!”紀閱微嫌棄道。

“真的!不騙你!”王知一厲聲道。

紀閱微也認真起來。

她站起來,走到王知一身邊,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他的耳朵,觀察了一陣,說:“什麽都沒有啊。”

王知一哭喪著臉,說:“蟲子很細,剛開始的時候跟頭發絲似的,後麵會越長越大。然後會結繭,最後破繭成蝶,到處播種!我剛才就是被宋朝陽身上的蟲子的蟲卵附身了!”

紀閱微見王知一的精神高度進展,慢慢變得慎重,建議道:“如果耳朵裏真的有蟲子,那去醫院看看?帶你去我們醫院的耳鼻喉科,他們是專業的。如果真的有蟲子,他們肯定能看得到,還能幫你取出來。”

王知一卻頗為畏懼,說:“不想去醫院。很多人都看不到,隻有我們當事人能感受到。我要是去醫院,醫生說不定會跟你一樣把我當傻子看。”

其實他知道,自己是諱疾忌醫,害怕別人笑話他。

紀閱微道:“我沒有把你當傻子啊。”

王知一冷笑道:“可是你就是不相信我。”

紀閱微道:“你說的話太過匪夷所思了。我看啊,你就是太緊張了。很多人剛剛從學校裏走出來,走進職場,都很不適應。你就是個典型。別想那麽多了,來吃飯吧!這家店口碑很好的,我們科室的人經常過來。”

王知一甩了甩腦袋,想把耳朵裏的蟲子甩出去。

或許耳朵裏根本沒有蟲子,隻不過是耳朵癢而已。

他努力安安靜靜地陪女朋友吃一頓飯,就好像在校園一樣。

可是耳朵裏有蟲子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像是一根頭發絲掉進了。他想去掏,但是怎麽都掏不著。

次日,他來到公司,看見宋朝**靡不振地盯著電腦。

宋朝陽的臉色難看極了,像是三年沒洗過的鍋底。

王知一沒多少時間同情宋朝陽。他自己的每個毛孔都被蟲卵帶來的惶恐不安所塞滿。

每天在辦公室的空閑期間,他都偷偷地跑到衛生間照鏡子,觀察自己的耳朵。晚上回到租房後,也對著耳朵拍照。

他想看到什麽,又想看不到什麽。

有一天,他在公司裏工作,又感覺耳朵癢,隨手去掏,這次終於掏出一根異物了。

是一根長長的略帶卷曲的頭發。

看顏色看光澤,好像來自何英。

“老大,這是不是你的秀發啊?”王知一問道。

何英拿過來端詳一番,說:“好像是的。本來頭發就少,現在還掉了一根,嘖嘖。”

“要不要給每一根頭發取一個名字?”

“沒你那麽有閑心思。幹活吧。”

王知一訕訕笑了笑。

摸出這根頭發後,他的耳朵不再癢了,撥雲見日,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轟然落地。

他興奮極了,主動跟紀閱微打電話,約她周末去鏡花緣餐廳吃飯。上次在鏡花緣的時候,他滿腹心事,吃什麽都像是吃煮了兩小時的白菜。

紀閱微痛快地答應了。

他的心情大好,以前的種種小心思跟著消失,自己和紀閱微的感情也沒什麽變化,完全是自己杞人憂天。至於那些在耳朵裏爬來爬去的蟲子,可能真的就是自己的幻覺。

周末邁著輕快的步伐到來。

王知一提前去鏡花緣的天台等著。

他看著鏡花緣的菜單,消費的確不便宜,但是有錢難買爺高興,心情好,花錢也花得爽快。

鏡花緣的生意不錯,入座率有個七八成。

他注意到幾個服務員時不時地打量他。

可能是他上次在這裏的表現太過怪異,讓他們記住了。

王知一張開雙手,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瞧見紀閱微穿著一身紅色長裙款款走來。

他們兩人站在一塊,本來就是郎才女貌。

當初大一開學時,王知一的高考成績是年級第一,身上籠罩著一層學霸的光芒。而紀閱微長得黑,皮膚差,經軍訓一曬,更是難看。但是軍訓一過,她的長相和氣質都漸漸打開了。他們出於興趣,加入了笛子協會,後來慢慢走在了一起。

可惜從極度緊繃的高中來到極度放鬆的大學後,王知一的學習神經繃不回來了,難以專心學習,大一憑著學習的本能還能保持不掛科,大一下學期之後,每學期都掛科好幾門。而紀閱微越來越好看,氣質越來越閑淡優雅。

“想什麽呢?”紀閱微靠著王知一,輕聲問道。

“想咱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王知一嘴角忍不住掛出笑意。“那時候的你貨真價實土肥圓,誰能想到女大十八變,變成白富美了。”

“是不是還保存著我大一的照片?趕緊刪掉!”紀閱微叫道。

“哈哈哈,好東西,怎麽能刪!”

兩人嘻嘻哈哈打鬧了一陣。

可是,不速之客不可抑製地到來了。

在點菜的時候,王知一專心致誌看著菜單,琢磨著紀閱微的口味。

突然,紀閱微的電話響了。

雖然不是自己的電話,但是王知一的心還是猛然一跳。

“我媽!”紀閱微略顯緊張。

她拿起電話,走到天台邊接聽。

王知一又忐忑起來。

說啥呢?還得回避自己?

幾分鍾後,紀閱微回來了,臉色不太好。

“說啥了?”王知一望著紀閱微的臉問。

“唉,我媽真是煩人,說她有個姐妹的兒子從國外回來了,非讓我去跟他見麵。”紀閱微抱怨道。

她的這番抱怨讓王知一心驚肉跳。

“啊?你媽不是知道我麽?”王知一驚道。

他和紀閱微的感情危機來自於紀閱微的父母,他們覺得他太窮了,難以給女兒創造優越的物質條件。

“是啊,她說衝著多年閨蜜的情分上,不能駁人家的麵子。我不想去。她又讓我加他的微信。真是煩人。”紀閱微把手機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那個海龜家裏挺有錢吧?”王知一苦澀道。

“拆遷的土豪而已。不管了,點菜吧。”紀閱微轉移了話題。

王知一心情再次跌落到穀底,感覺空落落的。

他望著菜單,卻連一個字都不認識。

接著,他感覺耳朵裏爬出一個東西,掉落在桌子的菜單上。

是一根頭發絲一樣的東西。

他雙指拈起來,頭發絲竟然用力扭曲!

“電話蟲!”他驚恐地叫道。

紀閱微從他手指裏拈過電話蟲,放在眼睛前麵觀察了一陣,說:“什麽電話蟲,這就是我的頭發啊!”

說完,她打了個噴嚏,手中的頭發絲沒拿穩,被風吹走了。

王知一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半天說不出話。

紀閱微可憐他,一個勁兒地安慰,說那是他的幻覺。

王知一艱難地說服自己聽從紀閱微的話,可是那電話蟲身軀扭動的觸覺,絕對不是頭發絲!

他耳朵裏真的有電話蟲。

這頓飯又是食而無味。

他的噩夢來了。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電話蟲在耳朵裏的一舉一動。

平時電話蟲蟄伏著,熟睡著。當電話響起,電話蟲就會破土而出,鑽出他的耳朵,去聆聽電話的聲音。於是他越來越害怕電話,無論是公司的座機還是自己的手機。

到了後來,情況變得越來越嚴重。別說接打電話,就算是身邊有人提到打電話三個字,電話蟲就瞬間興奮,在耳朵裏扭來扭去。

電話蟲越興奮,他的耳朵就越痛。

耳朵直接連接著聽神經,連接著大腦……

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