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長
天台上,王知一看著宋朝陽耳朵裏的異狀,隻覺得口幹舌燥。
紀閱微注意到他怪異的表情,問道:“看到啥了?”
王知一呆若木雞,一時沒有回答。
紀閱微順著王知一的眼睛望過去,看到了宋朝陽。
她很淡定,表情沒什麽變化。
有服務員來收菜單,她便把打好勾的菜單遞給服務員。
服務員也若無其事,似乎沒有看到宋朝陽。
而在王知一的視野裏,宋朝陽的身上很快發生了更可怕的事情。
宋朝陽耳朵裏跑出一個圓球,圓球裂開,跑出一條大條蟲。
這蟲子不像是圓的,倒像是方的,而且有些癟,像是固定電話的聽筒,也像是拉長的手機。
蟲子緩緩張開翅膀,在宋朝陽的頭頂盤旋了兩圈。
因為在天台,頭頂沒有遮擋物,所以陽光直射。
在太陽的光線中,王知一看到變成飛蛾的蟲子撒下許多花粉一樣的細小粉塵。
這些粉塵落在了宋朝陽的頭頂,也落在了和宋朝陽相親的女生的頭上。
女生低頭玩著手機,對宋朝陽的表現視而不見。
王知一瞥了一眼女生,心想,這女生對宋朝陽明顯毫無興趣,注定是一場失敗的相親。但是即便是普通路人,看到別的行人身上有蟲子,也得出聲提醒一下吧?
他的視線又回到飛蛾身上,看到飛蛾離開了宋朝陽,往旁邊桌子上的客人的頭頂飛去,在他們的頭頂撒下花粉。
最後,飛蛾飛到了他的頭上!
他心裏發毛,不受控製地跳了起來,雙手在頭發上打來打去。他動作太大,把桌子給撞翻了。
“幹啥呢?”紀閱微不解問道。
王知一指著頭頂的飛蛾驚恐叫道:“蟲子!大蟲子!”
紀閱微睜大眼睛,問:“哪?什麽蟲子?我咋沒看見?”
王知一又失望又渴望地重複道:“蟲子!就在我的頭頂!”
紀閱微皺起眉頭,伸手來觸摸他的額頭。
“我沒發燒!”王知一叫道。
他接二連三的異常引起了其他食客的不滿。有人嘀咕道:“沒吃藥就出門了麽?”
“為什麽你們都看不見?”王知一又憤怒又惶恐地質問。
紀閱微憐憫地看著他,問:“工作壓力這麽大嗎?”
王知一不知如何作答。
突然,宋朝陽竄了起來,推開椅子,衝到王知一麵前。
一個人陡然朝自己衝過來,王知一難免有些害怕。
“幹什麽?”他問道。
宋朝陽沒有搭理他,而是用力一蹦,居然徒手抓住了那隻飛蛾,雙手將它撕成兩半!
王知一莫名地感到一陣酥爽。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被撕成兩半的飛蛾的身體裏爆出一大團煙霧,煙霧裏都是花粉!花粉飄落在每個人的頭頂。
王知一望著宋朝陽的耳朵,艱難問道:“蟲子在你耳朵裏結繭?現在破繭成蝶了?”
宋朝陽絕望地注視著他,一句話不說。
他來到天台邊,歎了口氣,然後一隻腳踩了出去,半邊身子便懸空了。
王知一大驚失色,但是提前做出了反應,跟在宋朝陽身後,猛地把宋朝陽拉回來。
宋朝陽摔倒在地上,猛地嚎啕大哭。哭聲中,他灰白色的頭發格外顯眼。
和他相親的女生跑過來,蹲下來問:“咱們不能談男女朋友,也可以做普通朋友啊,不用這麽傷心吧?”
王知一的視野裏,宋朝陽和何英的身影不停地融合在一起又分開再融合。
他們的舉動有許多相似之處。
都是同樣地怪異。
可是王知一的表現在紀閱微的眼裏,一樣不正常。
王知一低聲問:“現在不能否認你耳朵裏有蟲子了吧?”
宋朝陽慢慢停止了哭泣,在女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坐在椅子上,半晌無語。
王知一不明白宋朝陽和何英以及同事們為什麽要假裝蟲子不存在,但是可以理解他們肯定有苦衷。他緊接著問:“這蟲子在你的耳朵裏完成了一個完整的生長發育的過程,幼蟲慢慢長大,然後結繭,然後破繭而出,就跟蠶一樣。蟲子剛才還撒下了很多蟲卵!說不定裏有蟲卵掉進我的耳朵裏了!”
宋朝陽眼角掛著淚痕,問:“看到了又咋樣?你遲早會跟我一樣!”
王知一胸口如遭重錘,隱隱作痛。
他誠懇請教道:“老宋,我想幫你,也想幫我自己,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宋朝陽絕望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你很快就知道了!”他轉而大笑:“你們很快都會跟我一樣!看你們還有沒有心情笑話我,哈哈哈哈!”
女生看他大哭大笑喜怒無常,非常害怕,扔下一句“我家裏還有事”就跑了。
紀閱微掏出手機,道:“你這朋友好像有點精神問題,打急救電話吧。”
王知一的眼角被手機燙到了,苦笑道:“沒用的,醫院裏也查不出來。”
紀閱微眯起眼睛,問:“知一,你好像對我隱瞞了很多事。”
王知一突然鼻子一酸,滿腹委屈,說:“唉,說起來,我們倆很久沒有深入地聊一聊了。我害怕……”他欲言又止。
紀閱微望向天台之外的天空,問:“害怕什麽?”
王知一摸不透紀閱微的心思。
自從畢業後,兩個人都發生了許多緩慢而穩定的變化。
王知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說:“蟲子啊!剛才那麽大的蟲子你沒看見?我的同事都被蟲子嚇成這樣了。”
他望向宋朝陽,看到宋朝陽晃晃悠悠站起來離開。
紀閱微聳聳肩,說:“實話實說,我沒看到。相信這些食客也沒看到。但是你們兩個看到了。那麽問題來了,是我們這二三十人不正常,還是你們兩個人不正常?”
“我……”王知一很無語。
紀閱微的這個問題讓他難以回答。
“就算真的有蟲子,什麽蟲子能讓兩個大男人害怕成這樣?還去跳樓?”紀閱微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麽跟你說吧,這蟲子像是從電話裏鑽出來,鑽到別人的耳朵裏。每當電話響起的時候,蟲子就會蘇醒,在他們的耳朵裏鑽來鑽去,他們就會痛苦,會害怕。剛才這同事是這樣,我那個女上司也是這樣。她上次也差點痛得跳樓。”他想起何英白皙的耳朵。
“電話蟲?”紀閱微打趣道。
“可以這麽形容。剛才你站在天台邊,我差點以為你也被蟲子寄生了。”王知一覺得這個稱呼倒是挺貼切。
“我覺得啊,知一,是你看恐怖片看太多了,老是喜歡胡思亂想,再加上工作壓力太大,有點分不清幻想和現實了。你有沒有聽說過怪談協會?”紀閱微問。
“在徐強威那聽過。他也說我是在講故事,讓我去參加怪談協會。”他第二次聽到這個組織了。
紀閱微和王知一在一起好幾年,熟知王知一的朋友圈,自然也認識徐強威。
“英雄所見略同。你這個電話蟲的故事有點意思。要不要帶你去參加比賽?”紀閱微笑道。
“你也不相信我!”王知一心酸極了。
“哪有什麽電話蟲啊!我咋沒看見。而且,這電話蟲就是你不接電話的借口。以前我跟你打電話,你都是秒接的,現在總是延遲個三十秒才接。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不敢麵對我?害怕我發現?”
“哪跟哪啊!我能做什麽虧心事?不過你說得沒錯,我現在的確害怕電話鈴聲,也害怕你……”
王知一終於說出了實話。不過服務員過來上菜了,他便住嘴了。
等服務員走後,紀閱微問:“害怕我?我有什麽好怕的?”
王知一咬咬牙,說:“害怕你離開我。”
“你想多了吧。”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有的同學月薪過萬,有的買房買車,我還在跟徐強威擠一張**。你們那個科室的有錢人又多……我還害怕你爹媽不喜歡我。”
說到這,紀閱微的臉色微變。
王知一的心跟著沉了下來。
突然,他耳朵有點癢,忍不住掏了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