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聚會

紀閱微和易家佳的第一次聚會不歡而散。

她很討厭這個人,回家的路上就把易家佳的微信刪了。

回家之後,她來到水果攤前幫忙。水果攤擺在一家飯館的旁邊,借用飯館的牆壁支了個棚子遮風擋雨。

父母離婚後,老媽搬到後爸家裏了。後爸有三套房子,一套出租,一套“送”給了紀閱微,剩下的一套他們夫妻倆住。而老爸依舊守著水果攤。

她出現在水果攤之後,生意立竿見影地好了一些。

畢竟她有點水果西施的意思。

老爸沉默地擺弄著水果。

她也不說話。

老媽打電話來問她:“感覺咋樣?”

紀閱微隨手挑出一個姿色不咋樣的橘子,說:“目中無人,沒意思。”

幾天後。

她下班回家,老媽打電話來邀請她到家裏來玩。

“不想去。”紀閱微直接說不。

“他不在家。”老媽說道。

“哦。”

“媽找你有點事兒參考參考,快來吧。”

“好吧。”

她來到老媽的新家,發現老媽正在對著鏡子換衣服。”

“老媽,穿這麽花枝招展幹啥?”她忍不住問。

“我一個朋友,算是你阿姨,過生日,邀請我去玩。我琢磨著得穿好看點嘛。你也去吧。”老媽對著鏡子左看右看。

“你們老姐們聚會,我去幹什麽?我自己的聚會都不想參加。”

“她現在有錢,正在投資私立醫院。你們醫院的工作太累了,到時候不想幹了就去她們醫院,提前去認識認識人,以後打招呼也方便些。而且……你老媽這幾十年風吹日曬,比不上那些貴婦人養尊處優,指不定要笑話我。帶著你撐撐場麵。她也想見見你呢。女人的聚會,沒有男的。”

老媽一再央求,紀閱微隻好同意。

聚會在老媽朋友的家。

那是一棟獨棟別墅。

來到別墅門口,紀閱微母女倆麵麵相覷。

老媽說:“我的乖乖,隻知道她有錢,沒想到這麽有錢。”

別墅的大門敞開著,隱隱約約看見觥籌交錯。

紀閱微領著老媽進去,看見幾個珠光寶氣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沙發上閑聊天。

其中一個人被眾星拱月,想必就是今天的壽星主角了。

與她們相比,老媽太過簡樸了一些。

畢竟經濟實力的差距擺在那裏。

壽星看到紀閱微母女後,熱情地站起來招待。

客人越來越多。

別墅裏變得越來越熱鬧。別墅空間大,房間多,娛樂設施也多。紀閱微看到幾個女人打麻將,兩個女人打台球,三個女人在房間裏唱歌。

有一個保姆做飯,一個保姆打掃衛生。

老媽很快跟她們打成一片。

但是紀閱微沒有繼承老媽的社交基因,而是繼承老爸的悶葫蘆的屬性。

她很不習慣這樣的場合。

她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看小說。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女人們在喝酒。

紀閱微滴酒不沾,隻喝雪碧。

壽星對老媽說:“你家姑娘真是好看啊,不比你年輕的時候差。”

紀閱微微笑而已。

老媽被酒氣蒸得滿麵紅光,說:“比我當年好看多了。當年我吃不飽飯,麵黃肌瘦,像個肺癆病人。”

壽星說:“謙虛了不是?今晚別回去了,就在這住一晚吧!我這地方偏僻,也不好打車。”

老媽說:“那我可就不客氣啦。”

壽星說:“要不要我把老班長叫過來?”

老媽臉上微微一紅,說:“叫得過來?”

紀閱微心想,看來恰同學少年,有故事啊……

或許是工作太累了,她很快困意上湧,見老媽喝得正高興,便想找地方休息。

壽星讓保姆給她在二樓安排了個房間。

當她醒來後,居然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老媽睡在她的身邊。

望著陌生的環境,她的腦袋昏昏沉沉,昨晚的許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

她還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隻想著早點回到自己的家,於是叫醒同樣昏睡的老媽,拉著她下樓。

壽星和其他女人在一樓打牌,煙霧彌漫。

她們看著紀閱微,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紀閱微很惶恐,很害怕這樣的表情。

而壽星的旁邊坐著一個男人,竟然是易家佳。

易家佳看到紀閱微後跳了起來,對壽星說:“媽,紀閱微在這啊?你咋不早說啊?早說的話,我早就過來了。那些什麽投資人我都不想見!”

壽星說:“你自己不關心你老媽怪誰呢?你老媽的生日你都不來。”

易家佳撲到他老媽懷裏撒嬌,說:“我在忙著掙錢孝順您呢!”

壽星說:“大家都是年輕人,又有緣分,交個朋友嘛,來,合張影?”

老媽很熱情,說:“就是就是,該多走動走動。”

老媽推著紀閱微和易家佳一家人拍照,又和易家佳單獨拍了張照片。紀閱微不想讓老媽難看,隻好幹笑著和紀閱微合影。

紀閱微想早點逃離這裏,叫了一輛網約車,帶著老媽回家。

回到自己的家,她看到鄰居家的中年男人敞開著門,門口站著快遞小哥。中年男人在快遞單上簽字。

男鄰居看到紀閱微,嘴角也掛出一道莫名其妙的微笑。

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穿著製服的快遞小哥回過頭來,同樣報以會心一笑。

她更加地驚恐不安。

之所以畏懼所有社交場合,就是因為她害怕這樣分析不清楚內涵的笑容。

到了工作日上班,她發現科室裏的所有同事都在對她指指點點。人們竊竊私語,都在討論她。

而她一靠近,竊竊私語便一哄而散。

她納悶極了,偏偏不敢去問別人。

即便去問了,恐怕也是問個寂寞。

她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大堆鞭炮當中,不知道鞭炮在哪裏,也不知道鞭炮什麽時候會炸。同事們知道,但是不說,隻是等著看熱鬧。

這樣的惶恐延續到了後續的工作中,並且被工作放大。如影隨形的,還有同事們投射在她背後的目光。

她煩躁到了極點,也恐慌到了極點,隻想著早點到排班表上的休息日,早點在家好好清淨清淨。

終於熬到了休息日,她卻無法安靜。

即將打卡下班時,護士長突然在群裏麵宣布,周六周日兩天要進行團建。

地點已經選好了,在三環外麵的一個度假村。到時候所有人乘坐公司的大巴車一起過去。

護士長特意強調這次團建非常重要。因為有北京來的優秀的護理團隊來進行經驗交流,還涉及創優評先,所以不許請假。科室主任退了無數的會,也來參加這次團建。

紀閱微不喜歡跟領導講話,但還是鼓起勇氣,找到護士長說:“我能不去嗎?”

護士長略有不滿,說:“你怎麽這麽不合群呢?科室每次有集體活動你都不去。你這樣搞不好人際關係啊,工作也不好開展。怪不得病人老投訴你。”

紀閱微說:“我不是不想跟大家搞好人際關係,我就是害怕這種場合,去了渾身都緊張。到時候丟臉,對公司也不好。”

護士長嚴厲起來:“你不去,我不去,團隊不就垮了?平常你不去就算了,這次一定要去!”

在護士長的威脅之下,她不得不妥協。

唉……

周六,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趕到醫院乘坐大巴車。

坐上大巴車,她依舊被暗戳戳的議論所包圍。

不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麽。

她擔心自己都要炸開了。

大巴車出城後,前方逐漸荒涼。

路邊的雜草越來越深。

白天的團建艱難熬過去了,但是晚上的節目又開始了。

大家一起吃飯。

望著酒桌上的交杯換盞,紀閱微的身體和思維都無處安放。

她把杯子端上來,放下去,看著裏麵的雪碧發呆,隻想著早點逃離這個地方。

科室主任端著酒杯過來跟她喝酒。

她委婉但是堅決拒絕:“不好意思啊主任,我酒精過敏,從不喝酒。”

喝紅了臉的主任不見平常的嚴肅,嘻嘻笑道:“就一口,意思意思嘛。”

紀閱微不為所動:“真的喝不了。我用雪碧敬您。”

科主任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你這不喝酒就是不給我麵子啊。”

紀閱微心中有氣,歎了口氣,然後看著科室主任:“麵子是互相給的。強迫一個不會喝酒的女人喝酒,並不是一件有麵子的事情。”

科主任嚴肅道:“別人都喝,你不喝,不合群啊?”

周圍安靜了。

紀閱微很慌張,但是依舊鼓起勇氣,大聲說:“我為什麽要合群?本來我就不想來,是你逼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