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殺人的快樂

我背靠著牆,閉上眼,回想著剛剛的審訊。

“為什麽要殺人?”眼前的男人低著頭專心致誌地摳著手指甲,聽到這話,他手上一頓,倏地抬眸朝我們展露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因為我不快樂。”

“殺人的快樂,你們體會過嗎?”

說完,他輕蔑地環視一周,隨後又低下頭,沉默不語。

王凱的語氣淡漠到讓人毛骨悚然,他坦誠地表述內心最真實的快感,就像稚童為了找樂子將螞蟻捉來放在鐵盤子上烤一樣,單純隻是為了快樂。

殺人,是什麽感覺呢?我不知道,我也無法理解。

王凱,鄭成則……還有很多很多這樣的人,他們的人生就好像無聊到隻剩下奪走別人的生命和與警察博弈這兩件樂事。

享受鮮血淋漓帶來的溫度,享受東躲西藏帶來的刺激。

但是這就是他們本該有的樣子嗎?

每個人的生命鮮活的就像應勢而開的花,但是有些人,就像王凱說的,他們的生命終至在他們被折下的那一刻,永遠停留在不知名的冬天清晨。

開春的時候,軀幹上已經爬滿蠕蟲和蟲卵。

他們已經腐壞,又不甘於這樣無為的腐壞下去,他們開始掠奪。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他們也許會害怕和不安。

可是鮮血濺在臉上身上時候帶來的溫暖,那種掌握著生殺大權的上位者快感又刺激著腎上腺素,讓他們嚐到了另類勝利的滋味。

那是一種對灰敗人生難以言喻的告慰。

我承認目前的社會對出獄後的服役人員接納度高,我也相信會有惡魔改邪歸正,可社會上出獄後再犯罪的累犯也是比比皆是。

他們像是怪物,隱藏在人群中,吸食著旁人精血的、不人不鬼的怪物。

這麽多年來偵破的案子不少,可是我始終勘不破人心,黑透了的人心。

盧東見我自審訊室出來之後就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罵到:“你他媽是傻x嗎?抓錯人你還審半天!”

我抬起頭,朝他無奈地聳聳肩,說道:“誰讓這小子自己全交代了呢。”不用任何審訊手段,他就全盤托出。

有一說一哈,發現抓錯人的時候,我直接原地爆炸,當場就想拍桌子罵一頓,然後扭頭就走。

但架不住王凱太能說了。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穿成他第一次綁架的妓女,被迫聽他逼逼叨叨。

後來越聽越覺得驚悚,心裏也開始默默地想,王凱的想法會不會也是這次奸殺碎屍案真凶的想法?

他們都是身有殘疾的社會邊緣群體,他們同樣以殘忍的手法對著無辜的生命下手。

(雖然賣**女也不算太無辜,但是就生命本身來說,她們同樣也是無辜的。)

從“9.7”碎屍案發生之後,我不理解的事還有很多,其中也包括我無法理解凶手的動機。

他們很複雜,並不是單純為了財或者為了色;王凱像一扇窗戶,能讓我通過他看到在灰色地帶遊走的人們。

其實大部分罪犯都很像窗戶,通過他們,我們可以避免接觸社會的陰暗麵,從而得知社會的陰暗,進而更好的做好防範措施來保護自己。

人們很奇怪,從小明明學過那麽多的道理,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一定會記住。

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就好像逐漸淡忘了那麽多簡單的道理。不能靠歪門邪道謀財,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去傷害別人……

非要等噩耗降臨在自己身上之後,他們才會痛哭流涕,悔不該當初。

但是隻要他們還坐在觀眾席上一天,他們就會繼續秉持著自己的“生存之道”,仿佛“違背”之後就一定會死一樣!

所以,也許林奕含說的對,“人永遠無法感知他人的痛苦”,也不會輕易改變自己。

“啪!”盧東在我麵前打了個響亮的響指,這才將我從自我世界中拔出,他關切地扶住我的肩膀,說:“老程你沒事吧?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眾人都知道我已經連續五六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天天熬夜熬得眼睛通紅,一度被韓強戲稱為“最佳熬鷹選手”。

兩點睡,六點起,火葬場裏我和你。

我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被高度透支,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我總是睡不著,隻要閉上眼,我就開始陷入無盡的焦慮中,眼前不斷浮現周曉麗的殘肢,還有不知名女屍高度腐爛的臉。

接著胃裏持續不斷的翻江倒海,隻能跑進衛生間大吐特吐。再躺下,又是一輪新的循環。

盧東眼睛裏閃過一秒的擔心,不過隻有一秒而已,接著他又換上那副慣常的吊兒郎當,嗤笑道:“不會吧,老程,你這刑警隊長越當越回去了啊”

這些反應一般隻會出現在剛入職的小警察身上,而我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刑警了,也應該擁有超高的心理素質。

盧東明顯在試探我,他很擔心我。我明白他的意思。

很多老刑警在高壓的環境中持續工作久了,會出現一種心理疾病,創傷後應激障礙,這種心理疾病出現時的症狀就有失眠、焦慮。

有些特別嚴重的,在退役之後會患上抑鬱症。

結合我最近的行為表現,以及情緒極大的不穩定,可能我身邊的很多人都這麽覺得,隻是他們不敢說,也不敢問。

明顯能看出,他們最近變得小心翼翼。

我心下一陣暖流湧動——有這麽一幫好兄弟能為我著想,我哪會出什麽心理問題!

他們就是我的氟西汀。

我笑著回他一拳,說:“我沒事,不過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安道理了來說盧東應該和牛二一起埋伏在裏麵調查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KTV,今天他竟然提前歸隊,一身紈絝子弟的行頭已經被全然換下。